多余（1/2）
多余
康熙帝的身体愈发孱弱，他自个也能愈发感觉到处理事务的力不从心。
有时候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再拿起时竟记不起已经批阅到了哪里，干咳更是常态。
“梁九功，有时候人不服老真的不行。”康熙帝目光深沉地看向远方，感叹道。
梁九功正打算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位叱咤半生的大清帝王，然而他却忽然发觉安慰的话语是如此无力。
天地苍茫，如白驹过隙，再伟大的天命也敌不过时间。
更何况，梁九功偷偷打量了这位帝王一眼，康熙帝的神情与其说是悲凉或者愤懑，不若说是平静与坦然，他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安慰。
“皇上……”梁九功微微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幸好康熙帝根本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扬了扬手，“摆驾永和宫。”
永和宫，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生母德妃娘娘住处。
见到康熙帝过来，德妃娘娘放下手中的活计，也颇有些惊讶，赶忙向他行礼。
康熙帝径直走到桌子旁，拿起德妃娘娘刚才忙活着的针线活，“棉被？缝给十四的？”
德妃娘娘点点头，“是啊，我想着他快要回来，就想给他做一床新被子，这样他回来之后也能睡得舒服一些。”
康熙帝状似感叹道，“怎么不交给内务府，做棉被可是很费功夫的活计。”
德妃娘娘扬了扬嘴角，脸上瞬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闲来无事，总归是自己的心意。”
“十四这个孩子倒是一向亲你。”康熙帝说道。
此话一出，有一瞬间的沉默，俩人都不由想到那个和德妃娘娘并不亲近的孩子，四阿哥胤禛。
德妃娘娘甚至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恭敬地点点头。
康熙帝打量了一番她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觉得老四那孩子……”
这正是他今天过来永和宫的目的，想听听胤禛的亲额娘对他的评价，毕竟如若真的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他自然要多番考量。
德妃娘娘听出语意，然而让康熙帝预想不到的是，德妃娘娘的表情从刚才谈到十四时的柔和变得有些平淡与冷漠。
“老四……他向来是不愿来我这边的，小时候的事情记了这么多年，倒也是真狠心。”德妃娘娘很难掩饰住语气中的不耐，“这个孩子，看来是要成大事的，毕竟他从不会被情感牵绊。”
换句话说，也就是为了成事，不顾各种情感，利益至上，任何东西任何人都能被他牺牲。
得到亲额娘这样的评价，康熙帝也不由皱了皱眉。
德妃娘娘看出他的不快，赶忙将话题往十四身上引，“十四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就快回来了，皇上，若是有什么重要的差事，您尽管交给他，他是个靠得住的。”
康熙帝看着德妃娘娘，亦点点头，不知是在赞同哪句话。
“十四他，是个能当大任的孩子。”最后，康熙帝状似无意地发出了这样一句感慨。
德妃娘娘欣喜不已，只觉得日子逐渐变得愈发有盼头起来。
然而她却不知，这深宫中哪有藏得住的话，不过一个时辰，康熙帝来永和宫与她的这一番谈话，便插上了翅膀，飞到了四阿哥胤禛府里。
胤禛听完下属的汇报，握紧拳头，心上那种不甘与苦痛又再次袭上心来。
他本以为，他早已不会为额娘的态度而伤心，然而那句十四是个堪当大任的话由康熙帝说出口，还是在胤禛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他想，或许，是时候该行动了。
……
得知十四快要回来，因此而喜悦无比的人，除了德妃娘娘，还有一个地方，那便是胤禩府邸。
胤禩脸上的期盼几乎藏不住，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只可惜不能与小九小十他们共同庆祝这份喜悦。甚至在十四回来之时，他也不能去皇城门口迎接他。
凯旋的十四，坐在高头大马上，身边是拥护他的将士，而眼前是被他守护着的大清子民。
这样的场景，该有多威风。
而自己又是多么为他感到自豪。
只可惜，自己不能亲眼见证这样的场景。
十四会原谅他的吧？毕竟这是他们在书信里商量好的。
自从在康熙帝面前演了那么一场戏之后，明面上，胤禩便切断了与小九小十的联系。然而，背地里，小十的先见之明为他们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那便是他们相邻而建的府邸，他们早就约定好，等到封府邸之后，不管如何，一定要比邻而居。
“八哥，小九，到时候我们府邸建一块，想要去你们府上串门，也就出门几步路的事情，如何？”小十提议道，少年人说话冒着傻气，却也表露出一颗诚心。
胤禩与小九自然点头答应，“如此甚好。”
这件事就这么被约定下来，然而突然有一天，皇宫里下了暴雨，每迈出一步，鞋底便沾满了泥。
小十拉着胤禩与小九，嘟着嘴有些苦恼，又有些天真地说道，“八哥，小九，我突然想到，我们的府邸挨着还不够，还得建一条密道才行。”
他时常会冒出这样让人愕然的想法，然而胤禩与小九从没觉得有任何不好。
胤禩微微笑道，“这是为何？难不成小十你要半夜跑到八哥家喝酒不成。”
然而小十却无比认真地指了指外面的暴雨，“因为这，若是到时候下暴雨，我又实在想你们，那从正门走出去便会弄脏鞋，八哥你知道，我最怕黏土沾在脚上了。”
胤禩与小九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出声，他们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理由。
一个看起来有些天真并且异想天开的理由。
然而，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呢？只要小十开心，那又为何不可？
于是，在修建府邸之时，胤禩暗暗多了一份主张，建了一条可直通三人后宅的暗道。
当时把小十开心的，他无意的一句话，八哥却真的愿意为他实现。
而后，他们果然应了胤禩的那句话，这条暗道的作用多是为了半夜喝酒。
然而，此刻，在他们不能明面上相见之时，这条暗道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让他们至少，可以有办法进行不为人知的联系。
三人通过暗道传递书信，字里行间全是对十四快要归来的喜悦与期盼。
信上还说，胤禩的苦肉计起了效果，皇阿玛对十四的戒心似乎降低不少，更是常常往德妃娘娘的永和宫跑。
想来只要十四顺利打完这场战役凯旋，皇阿玛定然会将更多重要的事务交与他。
尽管他们失去了一些东西，可到底……是值得的。
胤禩由衷地为十四感到高兴，他希望他的弟弟能够得到最好的一切。
然而，小九在信里却也提了一件让他们开始担忧的事情。
信上说，“四阿哥胤禛那边，近来与隆科多，年羹尧联系颇多，似乎在准备些什么。”
隆科多，年羹尧，胤禩暗暗琢磨着这两个名字，心里生出一股风雨欲来的预感。
很快，他的预感便变为了现实，甚至未曾让他们来得及做任何准备。
康熙六十一年，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寒冬。
原本前些日子因为身体不适取消了祭天的康熙帝，突然计划去南苑狩猎，并由四阿哥胤禛亲自陪同。
等到众朝臣和皇子知道这个消息之时，康熙帝已经到了畅春园，而他身边，只有胤禛一人。
所有向外传出的消息都由四阿哥一人为径口，而畅春园驻守的则是年羹尧的驻军下属。
不到一日，便传出了康熙帝病情加重的消息。
胤禩等人还来不及反应，为何皇阿玛一个病重到取消祭天的人，突然起了去狩猎的心思？
只是收到康熙帝病重消息后，便立即打算往畅春园赶。
彼时，十四阿哥打仗未归，胤禩被囚禁于府邸，小九小十与胤禩决裂。
九阿哥胤禟毅然决然地决定只身前往畅春园，然而，未等他的人马靠近畅春园，他便已经被胤禛的人拦下。
“皇阿玛病重，身为儿臣，自当过来效力，四阿哥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让我见皇阿玛，只自个待在他身边？”九阿哥胤禟勃然大怒，训斥着四阿哥胤禛拦着他的下属。
然而并未得到任何反应，胤禛甚至未曾打算出来见他一面。那些手下只是将胤禟挡在门外。
“皇上病情悬而未决，太医说了不宜被打扰，九阿哥你带着这么多人马，如此兴师动众，不知何意？”那下属一脸横肉，瞪着胤禟，毫无恭敬之意。
“莫非九阿哥计划趁皇上病危之时，行不臣之事？”
一句诘问，反倒倒打一耙，将胤禟执意觐见的理由堵死。
胤禟被气得不清，然而胤禛似乎早有准备，铁了心不让任何人进去。
胤禟无法，只得回府，与胤禩商量，此刻他们也顾不上会被人发现的可能，形势千变万化。
若皇阿玛真的快熬不住……当务之急，便是让十四赶紧回宫。
他们如今的局势如此被动，甚至只能派人快马加鞭，将口信传给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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