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吻封缄(1/2)
以吻封缄
郁封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堪堪让身体恢复,其中是什么在起效,自然不用多说。他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身心焦躁不安,周围冷清又空落,只有两位守着他的医生围拢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要说有什么想法,就是让他们闭嘴,然后找到伊塔洛斯。对,找到伊塔洛斯。
手臂被什么扎了下,郁封挣脱要把他按回去的两位医生,摇摇晃晃闯出大门。他好像隐隐知道对方在哪个方位,可能是身体里汲取的力量带来的共鸣。但那体感又很模糊,是的,模糊而不是微弱。有什么东西把力量间的联系隔断了。
他露出不耐,周身都在叫嚣。
医生将郁封离开的消息报告给格蒂时,她还在距离发射塔新塞格拉斯号路程半小时的第三区学院。
“郁长官苏醒挣脱我们出去了,他好像进入发热期,混乱中我给他扎了抑制剂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医生是名Beta,就算不受信息素影响,Alpha所带来的压迫也令他行为有所迟疑,没敢第一时间拦住郁封。
格蒂低骂一声,立即放下手头事务:“沿途监控调出来,不管他要去哪儿都给我拦住!”
不说这人莫名回来会引起什么骚动,那些人会怎么对他,就说他进入发热期Alpha信息素溢出指不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她不可能让死里逃生的友人在未清醒的情况下落入那群享乐人士手中,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闹出丑闻。格蒂赶往停留飞行器的方位,只觉得自己毕业考核也没跑这么快过。
这边下令,那边就有人轻松逮住郁封。
靠近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周围愈降的低气压,虽然很是震惊郁长官竟然活着,眼下还是拦住他要紧:“郁长官,您得回去,这是格蒂长官的意思!”
很莫名其妙,他根本不认识什么格蒂,为什么要管他的意思。郁封打量颤巍巍站在身前挡路的人,犹如看一件死物。他的不悦已经可以化为实质,一直烦躁漫无目的发散的信息素找到意义,在这一刻卷起狂暴的攻击性。
从没有人见过‘郁斐’生气,发热期没有,平时更不会,这带来的感官冲击无疑是可怕的。Alpha信息素的碾压令这位舰员差点跪下,又见那动怒的神情,说话声都抖了抖。
“他在哪儿?”
“谁?”那人止不住一哆嗦,手心冒汗,“格蒂长官,唐恩长官,君主,还是……裴长官?”
郁封盯着他,信息在脑中过滤,缓慢地分辨这人口中的名字。不认识不认识……裴长官?伊塔洛斯·裴兰德?
伊塔洛斯·裴兰德,伊塔洛斯·裴兰德,伊塔洛斯·裴兰德,柏莎薇尔·裴兰德。
啧。
更恼火了。
可怜的舰员顿时忘了格蒂的命令,他很识趣地反应过来究竟是谁才能让眼前的Alpha动那么大气,并周到地为其指路:“裴……那位的话,在宴会厅。进入城堡穿过回廊直走。”
阿诺德前来道谢,他说,是裴长官及时救了他。
“他们让我自己逛逛,我看见您在这里,就过来道谢了。谢谢您,我的芯片当时被科林取出,在格蒂长官手里。”阿诺德在他身旁坐下,简略道明来龙去脉。
“你的芯片放在哪里?”伊塔洛斯含笑点头,同周围来来往往向他打招呼的人回礼,又给自己倒了红茶,与阿诺德闲聊打发时间。
仿生人有问必答,没什么防备地讲了更多:“在后脑,科林说,希望我像人类一样,记忆也储存在大脑——如果是心脏的话,不会很奇怪吗?虽然我都能接受。”
研究员重新给他的身体与原先相同,不一样的是他此时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薄荷味,冰冰凉凉。
“您也闻到了吗?”阿诺德说,“他们把我身上的冷却液换成薄荷味的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我很喜欢这个改动。如果科林在的话,我会想要问他,现在我身上有香味了,是不是应该可以从Alpha和Oga里选择一种性别?”
他露出笑意。
笑容在仿生人脸上不会显得突兀,看得出来他的研究员在设计时怎么刻苦,又是怎么追求自然与完美。此刻流露在笑容中的情感回应了柯林斯美好的温柔寄托。
阿诺德柔软又落寞。
一位宪兵急匆匆跑来,不合时宜打断他闲聊。
“抱歉打扰了裴长官,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是郁长官回来了!他非常生气,似乎是冲您而来,如果要避免冲突的话,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这位宪兵行礼,焦急地看着伊塔洛斯。倘若伊塔洛斯不走,后面的情况就不是他们这群人可以控制的了。
话音刚落,厅门哗然。在最先的惊诧后,只剩下钢琴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演奏。
伊塔洛斯放下茶杯,远远瞧见那人径直闯入。气焰无声升腾,一步迈入剑拔弩张。
气疯的,进入发热期的Alpha。
“裴长官,要拦下他……”
伊塔洛斯擡手止住他的话,阿诺德见状连忙拖着宪兵远离中心了。
他似乎心情很好,看到熟悉的身影,嗅到浸透酒液的玫瑰花香。待到来人走近,伊塔洛斯轻笑:“你来向我问罪么?”
格蒂赶到宴会厅,气氛怪异沉默,她随手抓住一人,问:“郁斐呢?”
那人一脸菜色,指了指裴鸣房间的方向。
“靠!”格蒂忍不住骂出了声。
随行医生掏出一口袋各种形式的抑制剂,并抛出紧急诊断机器人。
设计成毛绒小鸟的机器人对着房间进行扫描,七秒后:“啾啾~室内人员无机体异常,但检测到大量信息素哟!推测双方进入发热期,啾啾不建议打扰呢!”
发热期……发热期也有可能是不能被控制的强烈攻击欲。
对于这已经浓到极点的,显示发热度进入筑巢期征兆的两股信息素有了点寒意。这片空间快要成为Alpha筑巢期的专用空间了,格蒂颤声:“抑制剂喷雾呢?快,找个缝放进去!”
语毕却没人上前,一转头,随行人员不管是Alpha还是Beta,全都退到十尺之外。
格蒂:……
脑壳疼。
伊塔洛斯在未见到支配者之前,就听见心脏与血液鼓动中的,一声声困惑而歇斯底里的呼唤。
白日与黑夜,梦间或呓语,从未间断。
他虚虚揽住对方的腰,给予回应:“我听见了,亲爱的。”
晦暗房间的一角,伊塔洛斯被按坐在床上。他的支配者面若冰霜,压在他肩上的掌心滚烫。郁封眼底的蓝色浑浊无光,属于他的信息素盈盈扩散挤满空间,又四面八方涌回勾缠住伊塔洛斯,没有攻击欲,反正,算不上面上看起来这样恼怒。
大约是有些神志不清了,郁封紧紧凝视伊塔洛的眼睛、亦或者面容。他不做回答,瞳仁也一丝不动。但伊塔洛斯听见的,来自对方心底的呼唤戛然而止。
郁封弯腰,缓缓凑近,在距离伊塔洛斯唇齿两寸处被他侧首避开。那幼羽耳坠好像挠进了郁封心里,一时间惊涛骇浪,难以平息。
“不可以。”伊塔洛斯道。
游影咬来抑制剂。
伊塔洛斯接过。郁封像被激怒,带着点报复与质问,满是复杂,在伊塔洛斯耳旁道:“我喊你,但你没有回答。”
他说过他会回应,但是他没有。
伊塔洛斯向对方致歉,语气一贯得体从容,说话时让人觉得他满心都是对方:“是我的错,对不起,你想我怎样补偿你?”
做错事就该陈恳道歉,没什么好掩饰的。
只是谁都明白克鲁格跨越空间与时间造成的断联,那是被郁封汲取大部分力量,耗尽力气且身处封印的伊塔洛斯无法回应的事情。郁封心底更明白,伊塔洛斯没做到是真的,错不全然在伊塔洛斯身上也是真的。
处于事件旋涡的两人可不管克鲁格。
除了郁封自己,谁也不知道话中藏了多少浓烈的情绪。
现在,郁封正失去理智地把这些剖开。
“谎言……骗子!这是你惯用的手段?”他讽然一笑,那话多么深情体贴。
建立起一个希望,再无情摧毁?所有的情感伴随着希望冉冉升起,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在对方无数次的拯救与可靠的暗示下,他已经无比相信伊塔洛斯。可是,没有人可以切身体会他被克鲁格带走后的绝望。当他几乎要崩溃放弃,却终于找到出口,见到伊塔洛斯的那一刻,不,从他回到这个世界隐隐感受到力量的联系,对方的存在的那一刻,无法言喻的情感汹涌澎湃,更加清晰深刻了。
郁封愤恨扼住伊塔洛斯脖颈,动作中,伊塔洛斯倒在床上,手中拆开的抑制剂不慎掉落在地,后被郁封一脚踩碎。抑制剂零碎的安抚信号在释放的一瞬间就被信息素绞碎,彻底失去作用。
那是最后一支抑制剂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所做的……”信息素的作用下,郁封更加混乱。他呼吸短促,目光找不到焦点,语气急切起来,好像要把伊塔洛斯咀嚼。
银发,淡色眼珠,如同一阵缥缈的雾。他没有真实,只有谎言与虚无。郁封感受到除了他自己的气息之外,还有另一股冷冷淡香,温柔强势地占据房间另一侧,抵死纠缠,交融碰撞。他嗅了嗅,分辨不出来,又垂下头。
含糊不清又狂热地问:“你知道我回来花了多久吗?”
“五个月,或许更长?”伊塔洛斯不做反抗。有时候,他不能给一些行为找出理由,究根结底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说不好是无心还是有意。只是,再怎么忽略的东西,也总有一天变得清晰。
“五年,或许更短?”郁封嗤笑。
那是千万个折磨灵魂的日升月落,你又猜,我按照你的意思,喊了你多少声?
伊、塔、洛、斯?
郁封咬上对方唇舌,这一次伊塔洛斯没有躲开。他没管那只还掐在他咽喉的手,只是揽着对方腰肢的手臂紧了紧,轻易将两人的位置颠倒。
银发垂落在郁封眉骨、锁骨。
那颗锁骨中央小小凹陷处的痣,那双浑浊却好像雾气氤氲的眼睛,那从第一面起就蛊惑人心的声音。一些事情开始得远比想象中早得多。怜惜的吻重新落在他支配者的嘴唇。
恍惚中,郁封终于在混沌大脑,如被雪崩与大雾埋没的世界中,辨认出自己嗅到的冷冷淡香是什么——是雪夜中高悬的月亮为他俯身。
他松开那截脖颈,抓扯住伊塔洛斯的领结,蓝色宝石与黑色绸缎,使它们松散,缠绕在手指间。
伊塔洛斯看见支配者身上遭遇祸患遗留的惨状,他紧贴皮肉的脊骨,郁封触碰到他心脏前的剑痕,他颈侧鲜花扎根的淡色。支配者在急剧升温的小小空间中细细喘息。
倘若不能再发生意外,那么灵魂就得被掌控。这是伊塔洛斯用惨重的代价换来的认知。他从身后拥住支配者,握住他用力抓扯宝石与绸缎的手腕,亲吻骨节尾端的戒环。连宝石都染上他的体温。
Alpha不能标记同类,没关系,反正他只需要标记对方的灵魂。
伊塔洛斯咬上郁封后颈的腺体,一缕力量顺着信息素进入血肉。但那还不够,它还在往更深处扎根。
终生标记的行为是会让身体产生本能惧意的,更别说这股力量的最终目的是在灵魂深处。郁封浑身紧绷,痛呼出声,止不住地战栗。
他没有反抗。
可是,有什么把它们都阻碍了。
有某种力量抢先一步,把他支配者的灵魂紧密封锁。灵魂被藏在躯壳深处,无法逃出,也无法触及。
伊塔洛斯睁开眼眸,满是不悦。
郁封能再次清晰地拥有意识时,天幕从黑色染为橘红。距离他给帝星高层带来复活恐吓以及与伊塔洛斯度过筑巢期,已经过去五天,没算上等他苏醒花费的两日。
房间中的信息素散到几不可闻,毕竟是伊塔洛斯长久居住的房间,依稀留了点气味。以及手中一直被他紧握,将掌心割出伤口的领结。
伴侣的信息素能够使安抚精神,比抑制剂管用。
虽然,郁封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是伴侣关系。
也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格蒂欲言又止:“你还是把它带在身上吧。”
郁封沉默不语。
格蒂也跟着沉默。
他一贯漠然寡言,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木然,比仿生人还要少几分生机。郁封盯着手中的红痕与绸缎,一副力竭的疲态。实在没有心思去管身边的原身旧友。
半晌,她道:“郁斐,对不起。”
郁封嗓音沙哑:“为什么道歉?”
微型终端弹出讯息,郁封点开,里面是伊塔洛斯留给他的世界资料。
“我又把事情办砸了。”格蒂深深呼吸,“本来是想等你痊愈了再商量怎么办……我安排不周到,还是让你出现在他们眼前。现在宪兵那边就要来要人了,你得跟他们走一趟,对不起。”
她又赶紧道:“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你接出来。要是他们问你那些不想回忆的事情就编个慌,好吗?”
格蒂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同了,经历会让人改变,这是毋庸置疑的。可究竟是什么让郁斐变化如此之巨呢?她不能问,问了岂不是在撕扯他的伤口?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郁封几下看完资料,大体了解了目前状况。
虫母虫父是拥有S级力量的生物,人类在虫族的攻势下几近崩盘,这是迟早的事。他们如此之高的科技都无法解析虫母的能力,也不存在会有破解方法。如此,拥有同等级力量甚至更强的伊塔洛斯才能使人类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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