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人(1/2)
不归人
闻言,时纯悚然直起脊梁,她对上他的视线,明确且直白地感受到了靳廷钰的恶意。
可是为什么?就算她曾经牵扯进裴今澜和薛元霜的婚约,那也是四年前的事情,现在她和裴家桥归桥路归路,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妨碍。
靳廷钰的每一句话都细细地在脑海中回想,时纯突然记起当年爆炸案发生后,她从VIP病房外的走廊上听到的他和薛元霜之间的那番争执。
其实那时候,她听得并不十分清晰,很多话都断断续续,难辨虚实,但在他们你来我往的对峙中,有两件事她确认无jsg比。
其一,不管裴家和薛家对外的表态如何,作为两家敲定的那桩婚姻的当事人之一,薛元霜并非从一开始就非裴今澜不可,甚至极有可能对裴家隐瞒了和靳廷钰交往已久的事实,否则靳廷钰怎么会不敢光明正大地挑开他们的关系,更不会背着人那么气急败坏地去兴师问罪,捏酸吃醋。
怪不得她每次提及薛元霜,靳廷钰都那么反常。
至于其二,时纯略微深想,不自觉倒吸一口冷气。
她有些紧张又不确定的地思索,那天晚上薛元霜隐约还提到了一件事,原话她已经记不清了,大约是说靳廷钰跟裴今澜那次车祸爆炸的事脱不了干系。
当时她只以为是两人赌气斗狠,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来,也许并非空xue来风,薛元霜那么了解靳廷钰,她一定是看出了端倪。
前者不过是豪门阴私,茶余饭后的佐料,可后者,确是实实在在的刑事案件。
时纯突然就想明白了刚刚靳廷钰为什么那么情绪反常,他故作歉意,软硬兼施,是以为自己听到了当年他和薛元霜的对话,所以才会收买不成,进而威胁。
所以,他这么心虚,裴今澜当年险些出事,真的同他有关?是他故意主导的?还是他做了什么手脚,结果险些酿成了惨祸?
时纯想得入神,连叶梁止走到身边都未发觉。
“怎么站在风口里出神?”
熟悉的嗓音落在耳畔,时纯感觉耳廓微痒,擡头就看到叶梁止伸手帮她拨开一缕发丝,然后笑着说,“还不挪脚,等我抱你?”
时纯下意识扫过门口,靳廷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她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朝叶梁止慢慢露出一个笑脸,“可不敢劳驾,免得又被人抱怨太轻,太安静,又不会撒娇,又不黏人。”
叶梁止听她揶揄自己,扶在她腰侧的手指微微使力,人落在身侧,他俯身迁就她说,“说谁呢?听起来很像我的心上人。”
两个人笑闹着往外走,叶梁止帮她开了车门,时纯坐进副驾驶,两人驱车抵达了烊京大西南角的一处高档民住小区。
“阿纯。”
开门的人一露脸,时纯就猜到了大概,她正视着叶弘巍,后者一脸拘谨笑意,让开门就示意她往里头走。
叶梁止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时纯略一迟疑,还是忍住没扫叶梁止的面子。
“是我拜托叶总带你过来的,他也是磨不开情面,所以才帮我这个忙。”叶弘巍微缩着肩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粗糙的手掌合在一起不住地磋磨,见时纯既不喝茶,也不吭声,便有些局促不安地看了眼叶梁止。
叶梁止缓慢开腔,张嘴就敲定了两人的关系,“舅舅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这次回来打算在国内待多久?”
叶弘巍闻言略微一怔,又缓慢地镇定下来,他得了话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开口许多,“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了,那边还有工作要处理,所以要赶明天的航班离开。”
时纯闻言微微擡眼,叶弘巍注意到她的神情,连忙趁机说道,“阿纯以前的事情,是舅舅的错,舅舅真心悔悟了。”
见叶梁止没有回避的意思,他颇有些难为情地道:“当年是舅舅猪油蒙了心,才会想要拿你去和姓代的拉投资,叶家败在我手里是我活该,但是我最对不住的还是你。”
“舅舅现在在国外混的还不错,也赚了点钱,虽然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是有个自己的家还是能够的。当年,要不是我赌博败光了姐姐姐夫留给你的遗产,又害得你用老爷子留下的院子替我还债,你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孤苦无依。”
他颤着手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房产转移合同并钥匙,“这栋房子,是我的一份歉意,也是我当初承诺过的诺言。我马上就要走了,这一走怕是得有个十来年,我知道你心里不肯认我这个舅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
时纯静静地听叶弘巍说完,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她看着眼前的年近四十的男人,突然就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他中了头彩似的晃着娑岚展会的入场券,从学校将她接走,路上不住地说以后发了发财一定要让她跟着扬眉吐气,再不看他人脸色。
那些话几分真几分假,时纯已经辨不清了,她原以为,自从自己亲手把叶弘巍送进监狱,他们之间的亲情缘分便会就此断绝。
近两年的牢狱生涯,四年的摸爬滚打,叶弘巍变了,她也变了。
如果是五年前,她或许会冷声冷气地将眼前这份合同摔到他脸上,嘲讽他得了打得一手好算盘,可现在,她看着满眼沧桑的中年男人,他粗粝的手指,微微佝偻的后背,总是不自觉擡头挺胸等待被训话的神态,她心里莫名觉得酸楚。
这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他说要还给她一个家。
她鼻头一酸,垂眼,视线落在牛皮纸袋上钥匙的阴影里。
长久的沉默里,叶梁止率先起身,他正想陪同时纯离开,就听到她轻声问:“真的要十年才能再回来吗?”
叶弘巍险些咬了舌头,从叶梁止身侧挤过来连忙说:“是,是。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讲,我让人给你置办。”
时纯环顾眼前宽敞明亮的三室一厅,温馨家常的布置,和以前在叶家时她住的房间所差无几,她伸手拿起钥匙转了一圈,道:“既然要出远门,就先留个屋子吧,等以后回来了好直接入住。”
“你真的还愿意和我做家人?”叶弘巍已经激动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么大的个子站在客厅里红着眼圈不住地哽咽。
叶梁止这才出声,“既然舅舅有事要走,不如我们再一起吃顿团圆饭,就在家里,我来安排。”
时纯冲他绽开一个感谢的笑脸,见叶弘巍自始至终地拘束地站着,就指了一下自己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吧。”顿了一下,她自然而然道:“舅舅。”
叶弘巍瞬时泪盈于眶,想到自己当年在探视室说过的话,恨不得再抽自己几个耳光。
“这里是一梯两户,对面也是业主吗?”
时纯突然开口,叶弘巍有些糊涂地擦了擦眼角,反应过来道:“不是,我搬家的时候特意问过物业,说是个租户,上班白领,好像经常出差,日常都很安静的。”
“嗯。”时纯答应了一声,再次陷入沉默。
她果然还是有点杯弓蛇影,疑神疑鬼,就算叶弘巍在俄西铽岛的能源基地工作,又能证明什么呢?
她已经和裴今澜一刀两断,裴今澜也已经和薛元霜结婚,他如今式微,大抵是犯不着去得罪自己的岳家的,更何况他已经完全不认得自己,再怎么也犯不着这会跟自己套近乎,更何况还是利用叶弘巍这种复杂迂回的策略。
这房子也是,虽然与莲湖公寓只有一墙之隔,地理位置俱佳,但是以叶弘巍这几年拼死拼活的煎熬和积蓄,也未必买不起。
她这个舅舅,审时度势第一名,再怎么改变,都惜命得紧,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去当裴今澜的拥趸。
放下心来,时纯不再生疑,
时隔多年,再次尝到和家人一同团聚的滋味,时纯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席间的好胃口却道尽了一切。
送叶弘巍离开之后,时纯就在岑铭和金卓岸等人的帮忙下搬进了新家,当夜月色正好,时纯招待完苏垚垚程三瑞几个来蹭吃蹭喝的,由叶梁止陪着,慢慢送客往外走。
“这么舍不得,要不跟我回去?”最后剩下彼此,叶梁止停在莲湖桥上,看着静塘里田田荷叶背景下形单影只的时纯,声音清浅撩人。
时纯抱着一条家常披肩,长发用湖蓝丝带随意绑着,上半身靠在栏杆上,望着他说,“我还以为你会死皮赖脸留下来。”
叶梁止笑着去捏她的耳垂,时纯略微恍惚了一下,随即上前搂着他的腰说,“你明天不是要去出差?今天还特意抽空来陪我忙活一天,事无巨细的,你不叫苦,我可心疼。”
时纯仰头看他,仿佛是在打定心剂,“放心,等你回来,家里的家具摆设,我们一起去看。我都和垚垚约好了。”
叶梁止凝着时纯,深觉眼前的女孩实在敏锐,竟然将他心底那点患得患失看得这么清晰,但又想到她那么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心里又觉得前所未有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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