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线前无退字(2/2)
这条线,还长。
但这夜之后,线的根,已经有人在地里扎下去了。
七月二十,北线雷暴夜。
海面雷线一炸,西段老桩断了三根,哨灯也被风折一杆。
早晨一到,哨兵送信:“海口起风涌,潮翻了,三号线脚下沉了两寸。”
老赵一听脸就沉:“那可是镇三段,桩一塌,图得全改。”
青年没吭声,拎上工具和那卷线纸,直接跳下堤去看线。
宁烈站在岸边,一手扶着雷绳桩,脚下踩着刚崩的泥包,说了一句:
“这不是图坏了。”
“是命沉了。”
“线画出来,不代表地认了。”
“地不认,就得重压。”
……
当天,全哨所有人出动。
宁烈带人修桩,青年和中年人补图。
三十里线段,雷点重锚,火油仓位前移,水草带加网,风向表重新定位。
整整三天,没一个人歇。
吃的是冷饼,睡的是湿草。
但没人抱怨。
第四天凌晨,青年趴在桩边写完新一段图标,身上全是泥。
老赵拿布给他擦了擦,骂道:“你小子真当自己是根桩了?”
“连血都压进去了。”
青年没笑,只抬笔在简式图纸上添了四个字:
“桩沉,线不撤。”
宁烈看着那行字,没改。
只补了两个字在边上:
“认桩。”
意思就是——这桩塌过、补过,是命踩实的,不改、不补、不躲。
谁想站这段线,就得认这根沉过一次的桩。
……
七月二十四,港口传来小信。
不是兵部,也不是三协,是个没署名的信差,递来一张纸,写得干脆:
【你们这线,到底还想守多久?】
【你们图再画下去,不怕朝里看不惯?】
【你们命再压,不怕死在图里没人认?】
宁烈看完笑了。
他把那张纸贴在哨所门板上,用铁钉钉了四角。
然后写了回信,也只两行:
【我守多久不归你问。】
【你不想画,就别进我这线。】
青年在一旁看完,自掏纸笔,贴在旁边写了自己的回。
没署名,没身份,没头衔。
只写一句:
“你问我怕不怕死在图里。”
“我就告诉你——我早就住在图里了。”
……
那夜,北风起,海浪翻。
但桩没塌,图没改,人没退。
每一页新写的线,都有人压着命坐在边上守。
这线,不是风吹的。
是活人写的。
每一笔,写完就是命。
每一段,画完就站人。
这就是北线。
不是给你看成色的。
是给你试真命的。
七月二十七,雷雨初停,北线图册追加至二十四段。
青年的“镇四”段图刚画完,就被雷翻潮浸了一角,他没改,直接钉回哨所墙上。
老赵看不下去:“你这图都模糊了,你不补?”
青年摇头:
“模糊的才是真的。”
“线不是画得齐整才算数。”
“线是踩着血画的。”
“真守过的图,哪一段不脏?”
……
这天傍晚,南岸旧线那边来了个白衣文士。
骑马不上岸,只在旧桩下系了张小信,用油纸包着,插在断桩缝里。
宁烈让人取回来,拆开看,字写得很圆,但话直:
【昔年封烈,血压三港,如今重画北图,岂不有违天道开通?】
【若线压得太死,商路再断,真要起祸,谁担?】
信没署名,没盖章,但言语和口气——是写给宁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