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三件事,一件比一件震惊宁泽世(2/2)
“唉,你母妃就是太倔强了,以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没人能让她改变自身。”
宁泽世哭了一场,平复了情绪,对姐姐的未来并不看好,他和家中长辈不知用了多少法子,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宁寄锦的想法。
李暮歌从怀中掏出一沓纸,上面全都是略显凌乱的字迹。
她将纸递给宁泽世,宁泽世接过来一看,震惊不已。
“这、这是阿姐的笔迹!”
“诗人不幸诗家幸,千古文人皆如此。”
李暮歌看到这些诗稿的时候,她也很震惊,震惊到当时就决定,要为未来学生的课本增添几笔,多让他们背些诗。
宁泽世刚止住的泪霎时又落下,诗稿上的诗大多满是愁难困苦,多有黄泉碧落之类的词句,说是鬼气森森也不为过。
与宁寄锦年轻时观望世界不同,她现在在写自己的世界。
宁泽世的目光停在一句“残月不知烛泪冷,晓窗还照断肠时”上,心中感叹不已。
“昔年,阿姐曾赋一首《商妇吟》,被众人传唱,世人无不为商妇而落泪,感叹数载青丝尽染灰的深情,我本以为那是阿姐灵气最盛之日,没想到,今日还能看见更好的诗。”
“母妃这些诗稿实在难得,被锁宫闱之中太过可惜,所以我想请舅父将其编成册,印成书,传诵天下。”
印书!
宁泽世呼吸一滞,他震惊擡头看向李暮歌,只看见李暮歌眼中的坚定。
“宫妃所写诗词,不能流传在外,有辱皇家威严。”
宁泽世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嘶哑,满是不甘与怨怼。
但这就是宫规,宫妃们属于皇帝的小妾,她们的一切都属于皇帝,别说她们的诗,就是皇后的诗,也不能随便传出去。
皇权为重,诗中词句若是被有心人曲解成为对皇室的不满,对皇帝的不满,必将引来纷争。
“不用原名,取个号,别人都不知晓的那种。这些诗与母妃年轻时所写的诗,风格已经完全不同,想来无人能察觉,这是母妃所写。”
等她上位,再揭露此事。
李暮歌想好了,如果她没能上位成功,那就启动第二方案。
她打算在良嫔的坟墓之中刻上这件事,再在宁家的坟里也刻上,千百年后人挖掘出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感谢现代的考古学家们,追寻真相!
“世人不知这是阿姐所写,又有何必要将其宣扬出去呢?”
宁泽世有些钻牛角尖,他想要看见昔日那个才华笑傲长宁城的阿姐,而不是现在这个,被困在宫廷之中,半生不得出,最后写出鬼气森森惊艳世人诗句,却注定没有一个善终的良嫔宁寄锦。
“当世无人晓她名号,后世未必不知,记录在纸上的东西,从来不用争一朝一夕,而是争万世之名,舅父,此事于你我而言不难,于青史而言,却无比重要。”
良嫔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她或许也不是个合格的姐姐,合格的女儿,但她是一个超出时代的诗人。
她拥有上天赋予她的才情。
宁泽世最后还是点了头,他觉得李暮歌说得很有道理,有时候人就是容易被眼前的局面困住,忘记往后看。
见第二件事已经好了,李暮歌立马提起了第三件事。
前两件事,宁泽世都能安安静静地听,这一件事,他却没法保持安静了,因为李暮歌张嘴就说了一句足以将整个宁家带入深渊的话。
“我要杀荣阳。”李暮歌的声音无比坚定,像是在诉说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那般,充满了赤忱,“还请舅父帮我。”
宁泽世不自觉瞪圆了眼睛,看着李暮歌的眼神,像是在看梦中的怪物。
他或许觉得,此刻自己就是在梦中吧。
不然怎么会听见,乖巧的外甥女在他面前,用平淡的话语,冷漠的表情,说出要弑亲的话来。
“荣阳不止一次要杀我,如今我不过是反击罢了,难道只准她杀我,不准我杀她吗?”
李暮歌见宁泽世半天没说话,有些耐不住性子,又解释了一句。
她希望能得到宁泽世的帮助和理解。
宁泽世真的理解不了一点,因为宁家的环境和皇家不同,宁家的兄弟姊妹之间,关系都还算不错。
哪怕是在宁家大多数人眼中离经叛道的良嫔,宁泽世依旧念着那一份姐弟之情,他和宁寄锦最大的矛盾爆发后,也不过是几年不怎么联系,远没到互相残杀的地步。
“舅父,我打算联合姜家二娘子,截杀荣阳。”李暮歌见宁泽世一直不说话,便知道他是在犹豫了,她没给宁泽世太长思考的时间,直接将自己的谋划说出,“此事只要说服太子,事也就成了大半。”
“说服太子?”
宁泽世情绪其实还有一部分陷入在对姐姐重病一事的悲伤中,冷不丁听见外甥女的话,他脑子是真转不过来。
现在转过来了,又理解不了外甥女的话。
“殿下,荣阳公主与太子殿下是盟友,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多年来互相扶持,共同对抗大公主,只要大公主还在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坚不可破。”
宁泽世希望李暮歌能够明白,截杀一事能做,但想要离间荣阳和太子,有些困难了。
“这天底下哪里有不可撼动的同盟?舅父别忘了,荣阳同样是皇嗣,她身后甚至还有凌家,有兵权!难道太子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荣阳背刺他,剑指皇位的场景吗?”
宁泽世想说太子应该对荣阳公主很信任,可这话他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皇室斗争之时,所有人都是敌人,怎么可能有人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敌人!
如果太子真是那么一个诚信之人,他的太子之位早就被大公主给夺走了。
“只要他内心对荣阳有一丝忌惮,他就不可能放弃眼下的好机会,只要凌家出了事,他立刻就会踹开荣阳。姜家是他下一个目标,东宫身后不能没有兵权,用姜家便可说动太子,只要舅父愿意替我去做这个说客,我有至少八成把握成功。”
八成,实在是不低了。
宁泽世不安,他问道:“为何要选臣?殿下,臣笨嘴拙舌,恐会耽误殿下大事。”
宁泽世不是推辞,他是真这么觉得,因为他这个人真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让他去说服别人,恐怕别人能反过来说服他。
“正是因为舅父往日里比较实诚,太子才会相信我的诚意,相信姜家的诚意,况且宁家这边,只有舅父身边没什么探子。”
李暮歌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她接手六公主的部分遗产后,就发现六公主的人基本上全都被人盯上了。
六公主本来就不是个低调的性子,再加上宁家是良嫔本家,更是六公主心腹,六公主身边的宁家人,身边的探子比马蜂窝里的马蜂还多。
与之相反,一直以来与六公主关系不佳,又安安分分待在国子监教书的宁疏白父子,身边干干净净的,几乎没有任何人的眼睛。
多年来,父子俩书呆子的形象深入人心,导致很多人在政斗的时候,下意识就将这一类“书呆子”型官员排除在外了。
李暮歌需要有一个局外人来破局,宁泽世就是她看重的局外人。
宁泽世没想到,他太洁身自好远离纷争,竟然给他招来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涉及太子,此事更得小心谨慎。
多年来远离朝堂,结果直接被亲外甥女一脚踹到漩涡中心去了,宁泽世心情复杂。
李暮歌想,宁泽世要是后世人,估计早就一口一个坑舅了,夸她是个“孝顺”外甥女。
唉,她也不想如此,这不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嘛。
荣阳跟之前的小卡拉米们可不一样,她是真的难对付,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能顺利应对。
而且她必须将这一次截杀安排得明明白白,务必要一击必杀,不能给荣阳茍延残喘下去的机会。
更不能对凌家打草惊蛇,还得扫清尾巴,以免日后被凌家缠上。
凌家就算此刻被皇帝厌恶,也不代表凌家就完了。
皇帝的厌恶在没有产生实质性伤害前,完全可以当做不存在,而且皇帝本身的态度,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变化。
或许在魏王和荣阳一前一后死了后,皇帝会看凌家顺眼许多,毕竟到时候凌家就跟现在的覃家,没什么两样了。
宁泽世没有再说别的,他没立马答应,在李暮歌看来,他这个态度,估计是已经同意一半了。
另一半,等宁泽世跟宁疏白商议一番,应该就能得出答案。
事情若是到宁疏白面前,宁疏白定然会同意。
李暮歌早就看出来了,比起她那位外祖父,宁泽世的性格更为保守求稳一些,有时候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七旬老人。
今年才六十六的宁疏白在廨舍里打了个喷嚏,他顺了顺花白的胡子,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骂他老人家。
李暮歌暂且不急着宁泽世给出答案,因为她跟宁泽世说的话里,一半是话,一半是饼。
目前,姜二娘子还没有答应她合作的事情。
不对,应该说,姜二娘子还不知道要合作的事情。
赴宴回家后的姜二娘子心情沉重,她摸不清这位十四公主究竟是何目的,这一顿饭,又究竟想要从姜家得到什么。
她脑海中一直重复着李暮歌说得那八个字。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凌家今日,便是姜家明日。
“芝林回来了,听说是救了芝芙的那位女郎唤你去赴宴,她是谁家女郎?”
姜芝林人才刚回家,路过中厅,被坐在中厅逗鸟的姜老将军给叫住了。
姜威今年六十出头,比起朝中不少官员,他这个年纪还不是最大的,但是在武将这边,这个年龄还活跃在战场上,已经是相当令人震惊了。
他此刻一副富贵人的打扮,绸缎衣裳,头戴金冠,金子打造的鸟笼里是活蹦乱跳的鸟儿。
姜家有钱,非常有钱,比凌家有钱多了。
凌家要不是支持荣阳和太子,他们也能很有钱,打仗的将军怎么可能没钱呢?他们随便打一仗,战利品就能抵上一个小家族的百年底蕴。
只不过赚得多花得也多,人情往来,这么多年在朝堂上的走动,花费巨大。
“是颜家的六娘子,祖父,今日来见孙儿的,还有一人。”
“哦?可是你之前在崔家遇见的那位十四公主?”
“正是。”
姜芝林并不意外祖父猜到是谁,如今朝里朝外,谁不知道颜六娘子跟十四公主走得近。
提到十四公主,必定有颜六娘子的名字随之其后,反之亦然。
“你觉得,这位长安公主为人如何?”
“狡猾多端,年纪轻轻城府极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姜芝林被李暮歌的八个字吓得浑身冷汗,所以开口说出来的评价,算不上正面。
姜威了解自己这个二孙女,闻言哈哈一笑:“看来,你很佩服这位十四公主,只是一顿饭,就让你服了,她有些本事。”
姜芝林没有反驳,她沉默片刻,开口问道:“祖父,一定要将芝芙嫁出去吗?不能带她回西南吗?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芝芙,我可以养芝芙一辈子。”
姜威浑浊的眼瞳里,倒映着女郎坚定不移的决心,他心里一动,随后颓然摇头。
“芝林,姜家护不了她一辈子,你可知若不将她留在长宁,姜家便是下一个凌家。”
姜芝林如遭雷劈,她又听见了这句话,此刻这句话从她最尊崇的祖父口中说出来。
皇权,就那么坚不可摧,无法反抗吗?
姜芝林不懂,她只知道,她不想为了一时的安稳,牺牲妹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