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铅云压城,天光凝滞如铁。寿康宫,这座曾煊赫两朝……(2/2)
“要紧的是……她忽然将茶盏推向庆宁,盏中清波微漾,要让人舍不得摔了这盛茶的器皿。
令妃啊令妃,庆宁慢慢松了肩,忽然拖长了音调,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本宫原当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能得到我求而不得的帝王真心,如今瞧着……
”你不过也是个深宫里的可怜虫罢了。”
顾矜闻言手腕都不曾抖一下:公主说笑了。
您是天家金枝,来日草原鹰飞,自有万里长空任翺翔,哪里会可怜。
哪像我们这些笼中雀,离了金丝笼……便活不成了。
最后一缕茶烟在两人之间扭曲着消散,漏刻声将殿内的沉默切割成更细碎的片段。
……
乾清宫内。
一盏青铜龙纹灯悬于案前,灯火映照着萧临川冷峻的侧颜。
他正埋首于层叠的奏折之中,忽然指节一顿,擡眸看向跪地复命的青禾,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寒意:你方才说什么?
青禾垂首,将顾矜与庆宁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
当说到这宫里最不值钱的便是真心,不过和这水一样,泼出去,总归会散的。时,萧临川手中的朱笔微微一滞,墨红色的朱砂在纸上洇开一点暗色。
陛下,青禾察觉到君王气息的微妙变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娘娘说这话,或许只是为了安抚公主殿下。
萧临川冷哼一声:朕何曾在意过她的想法?他将朱笔重重搁在紫檀木笔架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她若能有一个棋子的自觉,倒是正合朕意。
话音落下,他便重新低头批阅奏折。
可那些原本熟悉的蝇头小楷此刻却如同活了般在纸上跳跃,连带着心神也隐隐不宁。
他蹙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的龙纹,耳畔却不断回响着那句话——真情从来都不紧要。
……
寿康宫内,礼官第三遍催促声穿透层层锦缎帷幔传来。
吉时——已至——
庆宁拂了拂自己吉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缓缓起身,十二重华服层层叠叠,仿佛要将她纤细的身躯淹没。
鬓边的金钗微颤,映着她眼角欲落未落的泪光。
她凝视着顾矜:“顾矜,你说你不过是笼中鸟,可若有人甘愿折了羽翼,困在琉璃灯罩里,任火舌舔舐呢?
殿外笙箫声骤然响起,喜乐声声,恰好掩住了她话尾的一丝哽咽。
顾矜道:“折翼之鸟从未见过蓝天,便只知忍痛度日,公主日后曾立于云端,便不会后悔脱离这片小小的琉璃天。”
庆宁忽而扯出一抹凄凉的笑,纤细的指尖轻抚过发间那支镶嵌东珠的金钗——那是她及笄那年,萧临川亲手为她簪上的贺礼。
罢了,原是我痴妄。
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话音未落,她蓦地抽出金钗,狠狠掷向地面。
珠玉迸溅的脆响中,鸾首断作两截,一颗东珠滚到顾矜裙边,沾了香灰。
庆宁望着那断钗,眼中的最后一丝柔情也消散殆尽:从今往后,我只是高家女,与萧家,再无关系。
顾矜望着庆宁眼角那一抹嫣红,心头也泛起苦意,她深吸一口气,道:公主,日后天高云阔,再不会有今日烦忧。
庆宁擡手擦去眼角的泪痕,朱砂染红的指尖在眼角轻轻一抹。
往前几步,忽而,她像是想起什么,转身看向顾矜,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令妃,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本宫不喜你,但承稷是皇家血脉,你要当心......
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从庆宁口中吐出。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在顾矜耳边炸响。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手指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