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 163 章 你有没有想过,比起做……(2/2)
那是居住在圣塔顶端的教宗。
如今作为神的姜芜终于能够看清他的本质。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教宗是一个如她、如圣子圣女一般真切活着的人类,即使生命的形式相比普通人有所差异,久居人群之外,但总的来说仍然是一个活着的“生命”。但现在她看清了,在那黑塔般森严的外表之下,教宗的黑色袍子、高大的身躯之下是一片虚无,唯有命运的丝线轧成一捆一捆,充满了他的整个身体。
他并不是活着的人类,只是操纵命运的机械上的一个枢纽,一个人形的傀儡。现实世界的所有人的命运丝线都在他的身上汇聚,而那些丝线又流向梦国,最终,女神仅仅通过摆弄面前的丝线,就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与生活。
这便是“神”的力量。
在现实世界的每一个人,都在梦国有一个完全相同的对映体。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之只是躯壳与灵体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但又通过丝线相连,最终让他们能够彼此分离着生活,却又彼此互相影响。
出于谨慎的实验考虑,姜芜寻找到了被关押在圣塔中的一名死囚犯的丝线。那人在现实世界中被关押着,呆立在监狱的一角,盯着自己的双足,神经质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而在梦国则是一个在大街上枕着街檐的流浪汉,浑身散发着臭味,身上满是蚊虫,断了一只胳膊,对着天空呢喃。当路过的人向他投去视线的时候,即使对方没有恶意,或许只是好奇,他也疯狗似的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对着无辜的路人发出咒骂。
姜芜尝试着拨动他命运的丝线。这个动作毫不费力,完全没有像她对恶魔们传话那样艰难。实际上,因为那个男人的丝线实在是太脆弱了,又细又黯淡,几乎只剩下一点链结的丝缕,而姜芜又是第一次尝试着拨动那丝线,没有一个轻重的概念,由此它在轻微地战栗了一下之后,就绷断了。
那现实世界中监狱墙角里咕哝着的囚犯身体软倒下去,死掉了。旁边的侍卫似乎见怪不怪,便去叫人处理尸体。而梦国里那对应的、街上的流浪汉身体顷刻化为无数碎片,向着天空涌流而去。刚才还被他唾骂着、一脸不堪其扰的路人看见这一幕,只是垂下眼睫,双手在胸前凝成一个祈祷的姿势,表示自己祝福他获得解脱。
她杀人了。
杀人并不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对于姜芜来说,生死乃是常事,是她工作的一部分。然而这种举重若轻的杀人方式却让姜芜感到一种诡异的茫然。在她的视角来看,她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却能够在千里之外杀死一个在现实生活中正常地拥有着生命体征的人类。这种便捷与快速,是任何一种杀人术也不能做到的,唯有神能做到这样厉害的事。这并非是寻常意义上的“杀人”,而应该说是“用神的权柄,剥夺了某人生命的权力”。
忽然,她感受到一种抽离——像是溺水的人从水中被拉起来,艰难地呼吸。一瞬间她甚至为自己脱离了眼前的“神”的身份而感到下意识的遗憾。直到这个时刻,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竟然已经很习惯、很依赖那作为神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了。
姜芜深呼吸。她的意识回到了躯壳之中,她仍然坐在女神居所的那把长沙发上。女神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身边,将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祂那银白的长发也因此落在姜芜的手臂、身躯、小腿上,又软又滑,犹如绒云。女神的口齿正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吐气,但祂并没有人所拥有的真正的温度,整个人冰凉如一座雕塑。祂的呼吸在姜芜的耳侧,也冰凉得让人幽幽升起一阵战栗。
祂笑了,轻轻巧巧地说道:“你杀人了——我的刈割者,我在很久之前,替你想这个称号的时候,就料想过这个场景。你果然很适合它,你很轻松地就适应了神的身份,像是刈割杂草一般刈割那些愚民的生命也毫无愧疚。”
祂的声音甜蜜,像是某种深远的诱惑,比起圣洁的神明,更像是引诱人堕落的海妖:“你有没有想过,比起做人类、做鬼差,你更适合做一位神明?……你杀死他人的姿态十分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