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赶尽杀绝 纵是死了,也不得安宁。……(2/2)
萧煦去渚安的这几个月里,奉天也不太平。
先是许贵妃因冒犯陛下被幽居长宁宫,说是幽居静思己过,但也和打入冷宫无差。而荣王倒是并未受其母牵连,月前就被解了禁足。
许贵妃失势,荣王又多次惹圣心不悦,饶是他还有一争之力,那也大不如往昔。
十日前扶疆暴乱,陛下遣信王压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对他的磨砺,陛下心中立储的天平指不定已然倾斜了。
但一向病弱无为的齐王,在渚安棘手的水患上,竟是打了个漂亮的胜仗,不仅陛下,朝中几个本是极力反对齐王为储的大臣,对他也是刮目相待。
朝中风云动荡,在夜色里翻滚着汹涌的浪涛。人人都摸着石头过河,至于要去到哪方彼岸,站在谁的身后,是一下水便要做好的决定。
渚安水患无异于在悬崖峭壁边摸索,留给萧煦的不过立锥之地,走得过去是天光大亮,走不过去便是万丈深渊。
萧煦走过去了,而且超出所有人预期,走得举重若轻。
*
今日天气晴好,日光明媚,照得连廊下的猫儿都惬意地伸懒腰打着滚。园子里百花开得正盛,柳条在岸边垂下,轻轻扯着微风和日光摇曳,空气中隐约递来芬芳馥郁的花香。
花香中尚夹带几分突兀的刺鼻气味,似是自那开得最艳的花上传出。
裘思道没心情赏景闻香。
凉亭中有座,他却毕恭毕敬地束手站着,只因在亭前赏景的那位都不曾落座。
渚安水灾之事成了一半,败了一半,是他没有料到曹敬远做事竟这样不仔细,叫人抓住了把柄。
发觉他妻儿叫人救走后,他亦是第一时间通知主子玉公子,玉主子亲自去解决的曹敬远。他这一番通知及时,勉强算将功折过,起码没真让那曹敬远说出些什么来。
即便这次计划失败为齐王做了嫁衣,但一事不成还有二,有三,齐王不会永远都这样走运。
“曹敬远的妻儿可是在宿县?”前头长身而立,脸上覆了张面具的玉公子陡然出声。
裘思道点头,毕恭毕敬地回道:“曹敬远这些年敛了不少财,够他母子安享一生了。”
玉公子闻言似是低笑了一声,但很快叫风吹散,洒落在花间。
他悠然倾身掐落一朵花来,拈着花转身落座。
甫一坐定,一面凝神看着手中娇嫩的花,一面漫不经心道:“杀了。”
裘思道闻言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他。
曹敬远已死,他妻儿对洪灾秘辛一无所知,亦于他们毫无用处,主子何以赶尽杀绝?
然他僵凝几息后仍是迟疑地应了声是。
这点就是裘思道聪明的地方,从不过问主子吩咐以外的事,少说多做。
玉公子错也是对,对也是对。
擡头看着恭恭敬敬的裘思道,他声线沾上几分慵懒的笑意,“坏我事的人,纵是死了,也不得安宁。”
裘思道诚惶诚恐地垂首。
他后心惊出一身冷汗,此时才恍然明白玉公子为何要杀曹敬远妻儿,这分明是杀鸡儆猴,做给他看。用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警示他,但凡生了不忠的心思,死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玉公子是地狱里的阎罗。
跟在他身边十年了,竟连他姓甚名谁,模样如何都一概不知。
裘思道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头,当初为了那一口饭,搭进去了一生。
“齐王如今是大功臣,一场水患没治他于死地,反倒让他立了不世之功,”他一面撚着那花瓣,一面笑吟吟地摇头,“不行。”
裘思道听懂了他的言外意,双眸一沉,正色道:“那便将这治水之功从齐王身上拿下来。”
“好,说得好,”他闻言笑夸,“不愧是才华横溢的状元郎。”
裘思道垂首,“公子谬赞。”
鲜花汁液染上他的指头,他低头继续慢慢撕扯着花瓣。
“说说你的想法。”
“是,”裘思道拱手道:“赴渚安治水的,可不止齐王殿下一人,还有那位羲和公主。”
他藏在面具下的双眸微亮。
“谁人不知羲和公主身负福星命格,会给身边人带来福气好运。那齐王往昔皆无为无能,缘何此次渚安治水便一反常态了?齐王还是那个齐王,唯一不同在于羲和公主。福星一到,灾祸即解,与齐王并无关系。”
裘思道又道:“何况当年这公主出生之时不就解过水灾么?这是有过先例的事,再来一次又有何不可?”
玉公子微微点头,轻声道:“不是说他还发明了什么机巧工具么?”
“只要坐实了治水一事与他无干,这奇技淫巧,无人在意。”
一件莫须有的事,但凡说得人多了,没有也是有。譬如白纸黑字,若是人人皆说它是黑纸白字,那它便是黑纸白字,毋庸置疑。
“那此事便交给你了。”他将手心几乎撚得不成样子的花递到裘思道手里,裘思道如获至宝地伸手捧过。
他轻笑一声,拍了拍裘思道的肩便悠然离去。
裘思道看着手心破败不堪的花,合拢掌心,缓缓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