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芙蓉盛开 三合一(2/2)
缓了缓情绪,良昭仪回击道:“陛下纳妃,并非是为了侍奉皇后,而是为了伺候好陛下,为陛下开枝散叶,这才是身为嫔妃的本分,徐婕妤可莫要颠倒主次,不分轻重。”
徐婕妤闻言,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当年意外摔跤小产后,太医说她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再有身孕。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此刻坐在殿中的大部分嫔妃,都不知此事。
所以这些年来,她一心一意侍奉皇后,就是想着能在后宫活的体面。
可如今,她所谓的体面,竟被良昭仪几句话给击的粉碎。
徐婕妤恨的眼睛发红。
皇后瞧着情况不对,忙道:“妹妹说的有理,本宫听说,昨日陛下赏赐了妹妹一株用宝石珠子穿成的石榴树,想来陛下也是盼着妹妹早些遇喜的,妹妹可莫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后宫中的女人,最为在意的,一是家族,二是皇嗣,有了这两样,她们就有了在后宫立足的资本。
可惜的是,她们当中至今无一人能平安诞下皇嗣。
良昭仪拿子嗣往徐婕妤心口捅刀子,皇后便有样学样的回敬。
良昭仪侧头摸了摸鬓边的步摇,坦然颔首:“那便借皇后娘娘吉言。”
高位交锋,殿里的气氛压迫至极,那些位份不够的嫔妃个个儿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好不容易散了请安,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徐婕妤留到最后,眼看着殿里没了其他嫔妃,眼泪霎时就流了下来。
皇后走到她面前,将帕子递给她:“哭什么,那些往事,早就过去了。”
“可那是臣妾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啊。”徐婕妤情绪有些失控:“臣妾还不知它来了,它就离开了臣妾,是臣妾这个做母妃的没用,护不住它。”
皇后咬字有些重:“那只是意外。”
徐婕妤泪流满面,怔怔道:“臣妾多么想这不是个意外,至少,臣妾还能为它报仇。”
而不是像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个孩子,她就活在悔恨当中,彻夜难眠。
皇后眸色略有晦暗:“行了,你如今这幅样子,若是让良昭仪瞧见了,岂不是顺了她的意?”
她吩咐站在徐婕妤身后的白榆:“给你家主子擦把脸,重新上过妆后再回宫。”
说完,皇后扶着宫女的手回了寝殿。
*
褚玉苑,青书送走倩云,转身回来,就见卿欢正拿着倩云送来的药膏把玩。
她看了一眼,道:“主子要用吗?”
方才甫一回宫,她伺候着主子换衣裳时,瞧见主子身上除了一些陛下留下的痕迹外,右手手臂外侧还有一大片红紫痕迹,一看就是摔倒受的伤。
卿欢拔开盖子闻了闻,浓重的红花味儿扑面而来。
她摇了摇头:“不用,收起来吧。”
青书也闻到了味儿,脸色一变,忙从卿欢手中拿过药膏:“是奴婢疏忽了。”
主子的小日子这几日就要来了,若是再用一些活血的药物,怕是不好。
这时,殿外响起碧烟的声音:“不是说白司衣亲自送来么,怎么派了你们来?”
卿欢皱了皱眉,起身走到楹窗后,就着楹窗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白司衣派来了两个宫人,其中一个圆脸宫人赔着笑道:“尚服局昨日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文司衣被贬职,许多事情需要白司衣亲自处理,白司衣不得空,却又不敢耽搁给简才人送宫装,所以才派了奴婢们来。还请姐姐替奴婢们通报一声。”
青书听着这话,眉心皱的能夹死苍蝇:“主子,白司衣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想过河拆桥?”
卿欢垂眸,轻抚着袖口的花纹,缓缓道:“河都没过完呢,谈何拆桥?”
没了文司衣这个竞争对手,可尚服局还有司饰,司仗,司玺。
白司衣离目标,还远着呢。
所以她不敢,更不会。
青书不解:“那她为何……”
不是她愿意这么想白司衣,谁让白司衣昨日刚斗垮文司衣,今日便拿捏着架子,没有亲自来,如此行径,不得不让她多想。
“不过是避嫌罢了。”
如果她t今日亲自过来,那么许多人,包括皇后在内,都会觉得她已经投靠了她。
若真是如此,就算以后刘尚服出宫养老,尚服的位置,也轮不到白司衣来坐。
因为皇后不会让一个旁人的心腹执掌一局大权,这对她是极为不利的。
卿欢眸光轻闪,白司衣的做法虽然挑不出毛病,但她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因为她并不知道,得势的白司衣会不会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该敲打还是得敲打。
“青书,你去,让她们把衣裳放下,本主就不见她们了。”
待她们回去后,白司衣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
这次来小日子,卿欢有些难受,一连几日,脸色都发白。
青书递了杯红糖姜水给卿欢:“主子喝点儿吧,也能好受一些。”
碧烟给卿欢换了个暖肚子的汤婆子,疑惑道:“明明上次主子来小日子,也不曾有这般难受。”
卿欢不带一丝血色的唇角微弯,眼底却藏着一抹苦涩:“我身子本就弱,再加上天冷,许是受了些寒气,不打紧的。”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清楚,她身子弱是弱了点,可在群芳楼时,从未像这般疼过,分明是那避子汤的原因。
以前群芳楼里喝多了避子汤的姐姐们,都会有这症状。
等长年累月的喝下去,就会彻底绝了子嗣的希望。
一口红糖姜水下肚,明明是温热的,卿欢却觉得冰凉至极,浑身发冷。
见卿欢的脸色愈发难看,青书就要让全福去请太医,只是人还没有踏出殿门,通报声就在殿外响起:“陛下驾到———”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厚厚的毡帘被人从外掀起,萧烨的身影出现在卿欢眼前。
碧烟忙扶着卿欢从榻上起身,敛身请安:“臣妾给陛下请安,不知陛下驾临,臣妾未能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夹杂着龙涎香气息的玄色龙袍衣摆,和明黄色的龙纹皂靴,从卿欢眼前掠过。
萧烨大刀金马的坐在卿欢身后的榻上,阴沉着脸道:“起来吧。”
语气明显不对,卿欢心中一紧,刚扶着碧烟站起身子,萧烨便一个冷眼扫过青书和碧烟,呵道:“退下。”
青书和碧烟身子一抖,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一般,慌忙退了出去。
卿欢身子紧绷,慢吞吞的转过身,好半天不敢擡眸去看面前的男人。
这是萧烨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情绪外放的发怒,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她不敢如往常一样依偎在他身侧,可她还是打起精神,微颤着眼睫,一副担忧的模样:“陛下心情不好么?”
萧烨一双黑眸,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卿欢。
一身素净的襦裙,乌黑如墨的长发半披在身后,另一半用玉簪轻挽,清润的眼眸中含了抹忧心,但脸色却是有些发白。
是被他吓的?
没出息!
萧烨微微皱眉,并未应答她的话,只是微扬下颌,点着不远处的箜篌:“去给朕弹首曲子。”
“是。”
忍着腰腹上闷闷的酸疼,卿欢坐在箜篌后,拨弄起了琴弦。
萧烨躺在美人榻上,阖上眸子,伴着琴声,脑子里又开始想着令他如此火大的原因。
大雍开国以来,开国先祖废除了前朝察举制度,以科举制成为选拔人才的标准,至今科举制实行已有百年。
科举制一开始,朝堂上开始出现有才能的寒门官员。
这些官员受帝王重用,士族利益严重受损。
后来,最早的一批寒门官员与士族联姻,摆脱了寒门标签,便与其他士族联手,大肆培养族中子弟。
以至于如今的科举,上榜之人十之八九皆是士族子弟,寒门子弟寥寥无几。
士族不断壮大,寒门子弟再次惨遭排挤。
如此恶性循环,导致皇权不稳。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着再次变革科举,但凡士族子弟参加科举,榜上有名,皆要加试。如此,寒门子弟做官的几率将大大增加,有利于他培植势力。
上一次科举会试,是他才亲政不久,不敢轻举妄动,与士族作对。
明年就又是三年一次的会试,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在御书房议事时首次提及。
果不其然,遭到了大臣们的反对,口口声声称此举对士族学子不公。
若不是要维持帝王形象,萧烨简直想把折子摔他们一脸。
一群倚老卖老的老东西。
虽然科举会试针对士族学子加试一事,在他们的强烈反对下,君臣不欢而散,但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无论如何,在明年科举会试开始前,他一定要将此事落实下去。
耳边琴音清泠,逐渐抚平了萧烨心头的火气。
在卿欢强打起精神弹完第三首曲子的时候,他睁开眼睛,朝卿欢招了招手:“过来。”
见卿欢缓步走来,萧烨指尖轻点身下软榻:“坐朕身边。”
卿欢小心翼翼的坐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不知他为何动气,便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怕说错了话,弄巧成拙。
萧烨将她拘谨纠结的神色看在眼底,伸手掐着她的下颌,仔细看了看她仍旧苍白的脸色,轻啧了一声:“脸色何以如此难看?身子不舒服?”
若说一开始她怕他迁怒,那过去这么久了,脸色怎么也不该还是如此苍白。
卿欢如猫似的轻嗯了一声,“女儿家的毛病罢了,陛下不必担忧。”
她这么一说,萧烨便想起了这几日她是撤了牌子的,心中也就了然,没有再多问,“要是实在难受,便传太医来看看。”
“臣妾知道了,多谢陛下关怀。”
*
寒冬卷过长街,梅园里的花苞渐渐盛开。
想起那晚侍寝时,萧烨对她的质问,和她为了应付萧烨所说的话,卿欢身子一舒畅,就让青书去了御前一趟,自己则是带着碧烟,让全禄抱着七弦琴去了梅园。
让碧烟找了一棵梅花开的最好的梅树,在梅树下置了琴桌,便等着萧烨的到来。
只是她等了两刻钟,只等来青书一人。她道:“主子,陛下不在兴庆宫。”
至于去了何处,青书不知,也不敢随意窥伺帝踪。
卿欢更是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多问:“那便算了。”
一阵冷风刮过,卿欢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青书见状,忙道:“陛下既不来,咱们还是回去吧,您身子才好,禁不住冷的。”
卿欢拢了拢鹤氅,眉眼一弯:“来都来了,不弹上一曲,岂不辜负这开的正盛的梅花?”
说着,她把手炉递给青书,莹润粉嫩的指尖勾上琴弦。
梅园另一处,萧烨正陪着林美人赏梅。
听见琴声,林美人眼中笑意一顿,暗道晦气。
哪个不长眼的,竟在这个时候来梅园弹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眼看着他们越往前走,琴声越是清晰入耳,林美人拉了拉萧烨的衣袖,指着相反的方向笑道:“陛下,咱们去那边瞧瞧吧,臣妾听说,宫粉梅开的比红梅要好看不少呢。”
萧烨睨了林美人一眼,对林美人的小心思不置可否,脚步却是顺了她的意,往林美人所指的方向去。
林美人跟着萧烨的脚步,脸上的笑意愈发娇媚可人,凑在萧烨身边说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换来萧烨偶尔的回应。
不多时,萧烨以还有政事为由,回了御书房。
林美人恭敬的行礼送走萧烨,娇媚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语气不善道:“是谁在那儿弹琴?”
烟蓝道:“是简才人。”
方才陛下和林美人赏梅时,她悄悄去看了。
林美人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本主倒要去见识见识,简才人的琴艺到底有多好。”
烟蓝在前带路,林美人气势汹汹前去找茬,只是当她到时,那棵梅树下,早就没有了卿欢的身影。
林美人重重的甩了下帕子,哼道:“算她跑的快。”
到了一日中点寝的时间,林美人一脸喜意的接了侍寝的口谕,整个归雁阁都是喜气洋洋的,宫人们出去办差,走路都带风。
褚玉苑,晚膳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全禄才提着晚膳回来。
全福上去接过食盒,低声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全禄想扯出一抹笑,却因在外面待的久了,脸上冻的僵硬而笑不出来:“林美人让尚食局炖了份人参鸡汤,需要的时候太久,所以便回来晚了,耽误了主子用膳,我这就去同主子请罪。”
尚食局管着满宫的吃食,总会有忙碌不过来的时候。
今日这事儿,也不是t说尚食局一看林美人侍寝,便怠慢简才人。
而是林美人宫里的人太过霸道,硬是借着给陛下炖汤的借口,霸占了给简才人做膳食的灶口。
全禄不愿和林美人宫里的人起冲突,以免给自家主子惹来麻烦,于是就等了许久,才回来的这般晚。
听全禄说完前因后果,卿欢就让全禄回去歇着了。
冬日的晚膳冷的快,耽搁了许久,晚膳早就凉了。
卿欢食量小,此时饿过了头,也没了胃口,索性让全福带下去,等他们晚上饿了,热一热也还能吃。
洗漱完,卿欢躺在温热的衾被里,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的折枝梅花纹,思索着为什么林美人会突然之间得宠。
林美人的容貌在嫔妃当中只能算是中等,性子也一般,明明之前恩宠稀薄,怎么一夕之间,就能让陛下白日陪她赏花,晚间又点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