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心软 往伤口上多撒些酒（2/2）

妍娘起身，带动的微风轻易将那件在灼烈火焰下燎成蛛网一样的白衣碾成灰烬。

前一刻所有的担心和忐忑在这一刻却变得无比冷静。

她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架起他受伤的胳膊想要带他进屋里去。

那人身形晃了晃，在身形接触的一刻下意识将褴褛袖袍中的东西向后藏去。

妍娘顿住，然后强硬的掰过那只手，看见了那柄伤上加伤的破剑。如果说今日一战之前玉阶还能称之为破碎的神器，那么如今这把浑身冒着黑气，剑柄微微变形弯曲的只能称为破铜烂铁。

就是这把剑，曾经也刺入过她的胸膛，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仇恨的代名词。

“把它给我吧。”妍娘语气颤抖，带着不易察觉的潮湿。

站着的那人显然以为是这把剑让她想起了伤心事，茫然无措的将弯曲的剑往身后藏。高大的身躯化身为一棵固执的树，坚决一步不走，偏偏又露出一股人畜无害的茫然模样。

她去拿剑，他转，再去拿，还是转。

几番下来，吹着夜风竟然也生出一股汗意。

妍娘停下来在他面前站定，细细看着那双曾经薄情又装满星辰的眸子此刻只能印出她的影子，乖巧的好像认错的孩子。

她试图在里面找出一点点回应她的意思，但可惜没找到。

那一战果然危险，不仅把剑打折了，也把人打傻了。

她温声哄道，“跟我回家吗？”

那人没反应，只是拿剑的那只手颤了颤，眸色纠结一番仍旧藏在身后。

妍娘没了脾气，只得转身先将屋里的灯亮起，照亮的一小方天地终于触动了外面固执的人，那双眸子动了动，然后锁定住屋子里的那张雕花小床，薄薄的床帐半掩着垂下来，一旁的梳妆镜上印着橙黄的烛火。

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诚实的往前迈了几步。

屋子里的女子向他招手，温声细语的叫他回家，战后受损的地方灼痛散去，整个人被名为爱的温水包裹，半是哄骗的将他送进梦寐以求的温柔乡中。

他只知道躺到那张香香软软的小床上之后，那些灼人的外壳剥去，有冰凉的清水与药膏敷上来。

妍娘忙着上药，她不是专业的医师，将剪刀在火上烤一烤，想了一想又将高度的药酒擦在剪刀表面。

水汽遇到高温的剪刀，滋拉一声冒着白气，吓得她哆嗦了一下，心虚的看了贺云州一眼。

这样的场面，手执刀俎，面向鱼肉，怎么看都像是谋杀。

偏偏受伤的那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听她将冒着热气的剪刀擦的吱吱作响，丝毫不觉得威胁，还留恋的攥着被子乖乖等着。

妍娘拿着剪刀，剪开他肩头的破衣，将伤口处翘起焦褐色的痂皮剪掉。

她没有经验，滚烫的刀刃碰到内里的肉，“吱”的一声冒着白气，慌张的将手里的剪刀撤掉，慌张的想要找水降温。

可是冰凉的水进了伤口又怕会感染，受到二次伤害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只在剪刀没入皮肉时抖了抖，绷紧的肌肉上爆出一层冷汗。

妍娘看着他的样子，“真狼狈。”

她不由自主默念道，又戳一戳他的伤口，看他皱着眉头又任人宰割的样子，“你也有今天。”

不是庆幸，却将心中的酸涩一并带出，把那些尘封的恩怨揭开，一字一句说出来。

说出来，好像就不那么恨了。

她拿起剪刀，微微笑着将眸中的泪意遮掩过去，“怕不怕我报复你？”

蓄力接近他胸口最深的一道伤口，只需这一下，他们之间的那一剑便可以抵消。

起伏的胸膛近乎停滞，剪刀遇见皮肉之前，还是缓缓的落下，轻轻的剪去伤口周边的痂皮。

她含笑抹去眼角渗出的泪，“弑夫这种事情，我还是做不来的。尤其是你现在神智不清，我胜之不武。”

一直到伤口处理好，那人的眼神仍然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妍娘将一只坚实的小瓷罐递到他手中，“如果疼的话就捏它，不过不要打翻，里面是旁人送我的新品胭脂，染到被子上洗不下来。”

睡意全无，她索性伏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你傻了吗？若是以后都这样可怎么办，我可养活不起你。小戚吃得多，只能把你丢了。”

“若是我今日真的刺你一刀，你也不会怪我吧。”

“其实刚刚我偷偷往你的伤口上撒了好多酒，是不是很痛……”

……

“我总觉的你变了，或许是我……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