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叶舒此生愿秉承阿兄遗志……(2/2)
状元及第那年方才十四,不入翰林院而转头要做那让人避之不及的御史。
都晓得,都察院是众多官员最不想去的地方。
俸禄、油水少不说,还惹人厌烦,稍不注意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叶濯义无反顾入了都察院,从最低的官职做起,一路肃清各种难案,震惊朝野。
但如今,那轮指引不少有志之士的明月,坠落了……
“明日还要上值,走了。”说完,她轻盈地跃下屋檐。
翌日,林烬野方一出府门,便看见各家摊铺上高挂着一盏小白灯笼。
那是百姓祭奠惊才绝艳、英年早逝的左都御史叶濯。
林烬野今日下职后,赶往承平候府时,门外络绎不绝的前来吊唁之人。
她看向叶舒麻木地接待前来的朝中同僚与侯府往来密切的故友,而直到那麻木的神色看到林烬野时微微松动。
叶舒那一双眼肿成核桃,眼里藏着泪,好似与昨日紫竹别院里肆意玩笑之人判若两人。
他如今肩上扛起的是整个承平侯府的未来,是父亲的期许,是小妹与侄子阿满的将来。
林烬野看向灵堂处的棺椁不止一个,她忽而步伐如灌铅般沉重。模糊的视线里依稀辨别出那牌位之上写着左都御史叶濯发妻之位。
而叶濯的棺椁因尸身未曾寻到而是以衣冠代之。
这要让他如何接受?一夜之间,最疼爱他的哥哥与嫂子就这般阴阳两隔。
待众人散尽,这灵堂内只剩下林烬野,纪翎同百里去后院看望承平侯。
叶舒跪在两个棺椁前,他泪水低落在面前的火盆里。
很快,那滴泪水便这般被火焰吞噬。
他倏然颤抖着声音开口道:“从前…阿爹最是对我怒其不争,说我没志向没抱负,说我是个只会招猫逗狗的废物…每次那家法棍子要打在我身上之时,便是阿兄与阿嫂替我辩驳将我护在身后……”
“他们说…说我做自己便好,前路有阿兄为我扫除障碍,侯府有阿嫂照顾,我这一辈子享乐就好……”叶舒忽而撑不住倒坐在地上,他看着那火盆里的纸钱一点点烧成灰烬。
他慢慢擡眸,看见外面风渐紧,穿堂风过将烛火吹得将灭欲灭。
叶舒将酒斟满,对着二人棺椁洒下一杯道:“谢阿兄阿嫂,待我如弟似子,纵我肆意妄为,为我撑起一片清明的天。”
他颤巍着继续斟满第二杯,对地洒去:“谢阿兄为这天下黎明所做,叶舒此生愿秉承阿兄遗志,做一个守心如一、替苍生百姓拨云见日的好御史。”
叶舒喉间涌上一口腥甜,他强迫自己咽下去,骤然间那纸灰随着风被吹起,落在叶舒指尖……
似是阿兄的安抚。
叶舒眼尾泛着泪,他不敢动,很怕那一瞬温热就这般消散。
他背脊僵硬,斟满第三杯酒:“阿兄阿嫂放心…去吧,承平侯府往后便交由阿舒了,我会为父亲尽孝、为小妹与阿满继续撑起一片清明……”
微风拂过,那纸灰随风而去,叶舒转身妄图将其抓住他拼命向前扑去:“阿兄…阿兄别走!!”
他伏在地上痛苦到难以呼吸:“阿兄不要丢下我……”
林烬野不忍他如此,上前轻轻拍抚他的背,却当真不知该如何慰藉叶舒。
她也曾有过如此的阶段,当初刚入紫竹别院之时她日日以泪洗面。
一入梦便是阿娘惨死在她面前与周崇山活埋她时的无情。
她颓靡了整整半年方才被师父慢慢点醒。
此时此刻她无能为力,能够做的就是慢慢陪着叶舒。
最起码能够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予陪伴。
叶舒闭着眼泪水不自觉坠下,他喃喃道:“小也…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
因叶舒一日一夜未曾用食,他晕厥在了林烬野怀里。
恰巧百里与纪翎此时回来将叶舒带回屋中,强给他灌下一碗粥与护心的汤药。
几日折腾到子时,百里在京中并无上值便应下这夜宿在侯府照顾叶舒。
因承平侯府离二人宅邸并不远,二人步行而归。
纪翎转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林烬野道:“大理寺接下了查叶濯坠崖案,若是不出意外,我会去。”
林烬野口吻中含着疲惫她轻轻擡眸,那眼很红,红到让纪翎心头轻轻触动。
“嗯,大理寺的人我信不过,但我希望你能够看在与他从小的情谊上这一次不要同周崇山同流合污好吗?”
她发觉纪翎沉默不语以为是他不同意,方恳求道:“就当是为了叶舒,算我求你。”
纪翎忽而自嘲道:“我在你眼中是十恶不赦,毫不念情谊的人?林烬野,我也有心。”
“嗯。”林烬野看向林府的牌匾。
林烬野忽而顿住脚步,见纪翎擦身而过之时拉住他的衣袖。
因她哭过那眉眼在月光之下,褪去了平日里的凛冽与威压。本就姣好的容貌显得更为清冷,她睫羽低垂眼眸里流转着月光,霞色不自知得染上面庞。
她擡眸之时撞进他如墨的眼:“纪行舟,我们再合作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