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校书言笑藏阴谋,捉奸不成验尸体(2/2)
另一方面,在王厚看来,即使猜错了,真的不是李林兰下的毒,他只需要不再邀约李林兰,解释说之前的热络是心血来潮,而所谓的亲家流言是好事者造的谣,他王厚,从来没有怀疑过李林兰,便可全身而退。
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方法,李林兰感叹道,至于破坏自己的名声,离间自己与何家的关系,都不过是这个方法附带来的,想来王厚这样的人,也不在乎自己这样的蝼蚁。
见李林兰一直不说话,何苏文调整好了心跳,继续出言安慰道,“也是侯府招你太频繁了,才让我爹误会了,还把邓御史给他使的小绊子迁怒于你。”
何苏文带着颇有些埋怨的语气说着自己的爹,“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上次你的心眼,他一个礼部侍郎,反而被一个御史给穿小鞋。”
李林兰一时语塞,原来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李代桃僵,除了任氏以外,何侍郎也早早就看穿了一切??
也是,一个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的老家伙,怎么可能看不穿这种小心思。
所以,之前何侍郎依旧愿意让儿女与自己交往,怕是出于别的考虑吧?
倒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生于人精扎堆的何家,怎么会如此单纯?
何苏文注意到李林兰的眼光,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赶紧又举了一个例子,“真的!我爹就就喜欢把责任推给别人。之前有一次,我起大早,想给家人做红豆馒头。虽然平日里都是女使去外面买,但是自己做的,总归比别人买来的吃起来香,是不是?”
“可是呀,等我给他们送去的时候,我爹说他不喜欢吃红豆馒头,我就没有给他这馒头,而是让女使又单独去外面买了一份别的早食。后来他又不知道发什么疯,说我自己做的早食,没想着给他也留一份。你说他是不是越老越无理取闹?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不要吃红豆馒头的,最后我做的都发完了,他又来怪我,没给他留。”
李林兰听着何苏文气鼓鼓地讲着这些家长里短,丝毫没有在意之前邓家小娘子害她的事,李林兰莫名心头一紧。
这几日被侯府当玩偶玩弄的他,不就是前几月被他当挡箭牌的何苏文么?只不过上次的算计者,成了这次的被算计者。
李林兰自然是不会去与侯府计较这些得失的,毕竟对方完全没给他机会去计较,而且他也不敢去跟侯府计较。
那何苏文呢?她为何不计较这些得失?
她是礼部侍郎唯一的嫡女,外公又是大理寺少卿,虽说没有李家那么大的药铺,但她似乎从来都不缺钱花。就单门第看来,自己是远比不上她的啊。
之前只当她蠢,完全没有察觉到当初的算计。可若她真的蠢钝如此,那她这次,怎么能如此清晰明了的看清自己的处境呢?
“啊,我的话,是不是又有点多了?”何苏文见李林兰一直不说话,觉得可能自己一直说一些有的没的让他烦上加烦,白芷姐姐之前就说过自己话多,不像个大家闺秀,所以她往常都不敢在修文哥哥面前说太多。
今儿也不知怎么的,大约是因为之前太担心他真的娶了侯府的小娘子,所以心里憋了太多话想跟他诉说。
可是,如果真让修文哥哥觉得自己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会不会嫌弃自己?想着,便闭了嘴,但是一闭嘴,又觉得安慰不了他,这一趟冒险出来见他,不就白跑了么,所以闭嘴没多久,很快又开了口,“要不,我陪你喝两杯?”
李林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孩,像个同龄人一样提议陪自己喝酒,终究还是笑了出来,“算了,你还是说话吧。”
无论她聪不聪明,但至少,在自己失意时,她依旧愿意无所图地陪着自己,这份真心,就难得了。更何况听她说话就跟醉酒一样,很快就能让自己不想那些烦心事。
见李林兰终于笑了,何苏文似乎得到了莫大的表扬一样,继续叽叽喳喳说她每天的故事。也是奇怪,大家闺秀的日子明明百无聊赖,怎么就能被她说的那么有趣?
她以前就这么能说么?李林兰想了想,他不太记得了,毕竟从前,他只是把何苏文当作一个标志,一个何家的女儿。
但她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要有趣得多。
*
任白芷携着修复好的蓝田玉镯回到房中,却见屋内空空,她本想着让李林竹看看这新雕的金竹合不合心意。
“往日酉时多半在房中,怎的今日不见。”她轻声嘀咕,随手撩起案上的书卷,目光却忽地落在一张搁置其上的字条。
纸张洁白,笔画秀丽,细看竟带着女子笔锋的娟秀柔美。
“二十六日,酉时七刻,角桥见。”
她微微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揉搓着纸角。
她原以为李林竹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然如今,眼前这娟秀婉转的字迹,分明出自女子之手。
再加上“角桥”二字,城南那处素来幽僻,素来是私约密会之所。
难道,这便是他之前口中喜欢之人?
想到此,她心底浮起些许莫名的烦躁。
这女子是反悔了么?觉得他的隐疾也可以忍受了?那自己这样,岂不是鸠占鹊巢?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容易给真爱让位,不然,这段时间她付出的成本,找谁收回去!
更何况,一个尚且不能坚定选择他的恋人,算什么真爱。
她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最终将其轻轻折起。
翌日清晨,任白芷与蔓菁商议汴梁百商图时,随口提到这事。二人皆觉此信多半是某个女子写给李林竹的私约之书。
不知情的蔓菁比自家大娘子还要愤愤不平,气得当即要去寻李林竹讨个说法。
“好啊,竟敢在外头藏着个相好的!大娘子,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蔓菁咬牙切齿,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
任白芷连忙拦下,虽说她不想让位,但她也只是要李林竹琢磨出有她这么个「姐妹妻子」的好处,又不是想真的绑住他。
到了二十六日这天,入夜后,任白芷刻意与李林竹闲谈到了很晚。
待酉时五刻,客喜前来提醒李林竹时辰已到,他的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压下眼中的情绪,语气如常地对任白芷道:“我有事需去处理,便先行告退。”
说罢,他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任白芷瞧着他的背影,神色不动,然而心中却莫名生出几分不耐。
她本还抱着侥幸,兴许是自己误会了,寻常女子,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爱人,有这种隐疾啊?
可不到一刻钟,蔓菁便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低声道:“大娘子,我瞧见了!他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刚出门了!”
好家伙!竟还特意梳洗打扮?
任白芷闻言,心头腾地燃起一股无名之火,登时再忍不得,提起披风便往外走。
“走,看看他要去见谁!”
汴梁夜色璀璨,街市间依旧熙熙攘攘,然而任白芷无心赏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生怕李林竹一个拐弯便从自己眼前消失。
她与蔓菁不远不近地吊在他身后,既不能离得太近以免被发现,也不能太远,怕跟丢了人。
李林竹步伐不急不缓,行得极为坦荡,并未在途中耽搁,径直朝城南而去。待他脚步一顿,停在一座石桥旁四下张望时,任白芷心头微微一沉,这地方,莫不是角桥?
果然是来赴约的!
她带着蔓菁悄悄躲在一株大杨柳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桥头。此处人迹稀少,确是幽会的好地方,李林竹此番前来,定然不是为什么正经事!
她越想越气,正要再往前探去,便见李林竹忽然迈步,朝桥的另一端走去。那头杨柳成荫,枝条低垂,他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层层树影之中。
任白芷心头一紧,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她咬咬牙,冒险向前走了几步。
可角度仍不够,她再加快步伐,悄然向前靠近。
“大娘子,等等。”蔓菁的声音才刚出口。
任白芷只觉后颈一凉,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被人一记手刀劈在脖颈,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
原来电视剧里演的手刀劈晕人,竟当真存在!这是任白芷倒下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的念头。
任白芷醒来时,只觉天旋地转,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摇晃不止。她皱眉,暗自思忖,莫非是被手刀劈晕的后遗症?
然而,还不等她彻底清醒,耳畔便传来一声熟悉又焦急的呼喊。
“大娘子!你终于醒了!”
任白芷还未完全回神,便见蔓菁一脸激动地凑近,眼里透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又带着几分愤愤不平,“都怪徐胜舟!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拍晕,可吓死我了!不过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了!”
说着,她不忘狠狠瞪了两眼紧随其后的徐胜舟,仿佛仍未解气。
这声呼唤终于让任白芷彻底清醒。她环视四周,发觉除却蔓菁与徐胜舟,竟还有一人,
舅舅?
“别动。”
低沉的声音自身下方传来,带着一丝喘息。
任白芷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是被人背在身上,而这人,正是李林竹!
夜色之下,他的步伐略显沉重,额上沁着薄汗,微微喘息着,显然是背着她走了不短的路。再看他的侧脸,竟隐隐透着几分憋闷的红意。
“醒了?”
苏温景看着他们,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语气轻松地道:“林竹,让白芷自己走吧,你别把力气都用在背她了。”
任白芷闻言,心下顿时腹诽,好家伙,这人真是她亲舅?居然当着外人的面嫌弃自己重?
罢了罢了,她素来识大体,也不好让李林竹太难为,便挣了挣身子,准备自己下来。
然而,她才刚一动,李林竹的声音便压得极低,隐含几分警告:“别乱动。”
任白芷怔住,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如此紧张。她没再试图挣扎,却分明察觉到,他的喘息更重了几分,连喉结都滚动了一下。
苏温景仍是笑意不减,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二人之间流转。
笑什么笑!既然心疼,就换你来背啊!任白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而,对上那副祸国殃民的脸,终究还是将这口气咽了回去。
她凑近李林竹的耳畔,压低声音道:“还是放我下来吧,我确实挺重的。”
她本以为他会顺势放手,可未曾想,他的步伐只是顿了一瞬,呼吸愈发沉了些,喉结也不自然的蠕动了一下,半晌,才低声道:“别动,快到了。”
语气里,竟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见状,任白芷不再多言,只得乖乖伏在他背上,尽量调整姿势,贴紧他的脊背,以免再给他增添负担。
然而,她始终没察觉到,李林竹的耳根,已然悄悄染上深深的绯色。
不一会儿,他们一行人便来到了一户房舍的后门。
夜色沉沉,四下静谧,唯有微风拂过院墙,偶尔带起几声树叶的窸窣。
徐胜舟倒是轻车熟路,动作利落地翻墙而入,片刻后,便从内将后门打开,冲着他们比了个手势。
任白芷皱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算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偷偷潜入人家宅院,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更何况,李林竹今晚,不是被他的女情人约出来的吗?
她正疑惑间,便觉身子一轻,李林竹俯身,稳稳地将她放在院中一处石椅上,动作格外小心,仿佛生怕她再受了什么磕碰。
徐胜舟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忍不住啧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我下手没那么重。”
“你还好意思说!”蔓菁顿时炸毛,双手叉腰,冲他骂道,“要是大娘子有个好歹,我唯你是问!”
任白芷轻叹一声,正欲开口缓和气氛,哪知李林竹却忽然蹲下身来,双目紧紧锁住她。
他眸色深沉,黑夜里仿佛藏着星光,声音却出奇的温柔:“以后有事想知道,直接问我。我从不瞒你,别再做这些危险的事了。”
语气之认真,连一旁的争吵都在瞬间归于寂静。
任白芷一愣,仿佛被他眼底的光给晃了神,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可不过片刻,她猛地回过神来,目光扫过一旁神色心虚的蔓菁。
坏了,这妮子八成是把她们因纸条而跟踪李林竹的事儿,全盘托出了!
脸上一阵滚烫,完蛋了。
她是计划要李林竹琢磨出自己是个识大体的妻子!而不是尾随他人的醋坛子!
谁愿意跟一个随时吃醋的醋坛子绑一辈子?
可李林竹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只是起身,转头向徐胜舟伸出手,“东西。”
徐胜舟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还有一张折好的纸,递了过去。李林竹接过,便与徐胜舟一道,转身朝院落深处的一间房屋走去。
屋门推开,房间里漆黑一片,但很快,便有烛光亮起,映照出淡淡的光晕。
任白芷望着那点燃的灯火,心中疑窦更甚,忍不住低声问道:“他们进去做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去?”
她话音刚落,苏温景便轻笑出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确定你有那个胆子?大半夜的,抹黑去看一屋子的尸体?还有一具,已经放了好几个月了。”
“……尸体?”
任白芷只觉后颈一凉,一阵夜风拂过,竟让她生生打了个寒战。
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大晚上的,她没捉到奸,捉到了一群人,组团来看尸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