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此情无计(5) “我们两不相欠了。”……(2/2)
怪不得他要披上一件白袍,怪不得他脸色那么苍白,原来他们对他动了刑。
还不愿让她知道。
她跑了过去,云鬟上的玉饰因为极快的步子而坠落,清脆的几声响。她似是跌坐着又似是被蒲草扳倒了摔倒在他的身侧,顾不得身上的任何疼痛,娇小的身躯使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将他扶到怀中。
裴清在她怀里静静地躺着,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显得如素白宣纸一样的苍白,唇色灰败。他闭着眼睛,即使被她刚刚吃力地扶到怀中时也没有任何动作,浓密的长睫也没有颤一下。
就像......就像......
永嘉怔着,手抖得不可自抑,她试探着探了探他的鼻息。
很微弱,但还好,还有。
永嘉掀开了他身上的白袍,双眸陡然间睁大,浑身又惊又怒地颤抖起来。月若和狱卒刚刚闻声跑了进来,月若见状惊惧地跪倒在了她的身边。
“殿下!驸马爷......”
她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手上却沾满了黏湿的鲜血,那些血还在往外流......连囚服都被浸润得承受不住那么多血了,永嘉几近是歇斯底里地喊出了声。
“去请太医!”
月若立马提了裙就往外冲,可是被赶来的一众狱卒拦住了,为首的作礼道:“殿下,这不合规矩,末将恐难遵旨。”
永嘉怒骂道:“规矩?本宫是永玄皇帝的嫡亲女儿、当今圣上的亲妹妹,你拿区区刑部的规矩来挡本宫?你若敢拦长明宫的人,明日本宫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冷笑了一声,轻轻地将裴清放倒在了蒲草上,站起身来。原本娇弱的、受一些吓就会打着颤的身躯此时却好像力大无穷,一贯挺直的纤细的腰肢多了如松柏一样的坚忍。
永嘉稳步走到了狱卒身前,利落地抽了他腰间的长剑。佩剑很重,她从前从来没有用过什么兵器,手无缚鸡之力却单手就将长剑提起,抵在了狱卒的脖颈边。
“本宫还想问你们,谁允许你们动用的刑罚?皇上还没有下旨意削他的官,他还是户部尚书、礼部侍郎,还是本宫的驸马爷,你们怎么敢!”
抵在脖颈处的长剑见了血色,狱卒见满脸怒容的公主是动了真格,一时间结结巴巴道:“是、是司礼监掌印陆平陆公公......”
“陆平?”永嘉笑了一声,“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什么狗屁掌印太监?你觉得本宫杀了他,皇上会治本宫的罪?”
“滚!去请太医!”
狱卒们不敢再拦她,一个个都极快地逃走了。长剑哐当一声落了地,在石板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永嘉急急地回到了裴清身边,仍旧如刚刚那样将他抱在怀里。
她的身子又颤了起来,硕大的泪珠一颗颗滚下,好像刚刚那样气势凌人的公主是旁人附身到她身上似的。
她抱着他,这时候不愿再去想什么陈年旧事的仇和怨,也不想去纠结他到底对她是不是真心。她只知道他曾经救过她一命,他曾经也流了那样多的血去阎王殿里走了一遭,是她将他拉了回来。
她这样救回来的一条命,怎么可以被他们这样糟蹋?
她这样喜欢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沦落到如此境地?
不知这样拥了他多久,裴清刚刚垂落着的、有气无力的手忽然动了动,永嘉怔怔地看着他,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却显得苍白的手轻轻地搭到了她的手上,没有多少力气,但是做了一个握紧的动作。
永嘉的心中震颤着,恨意和爱意交织,就像一曲乐章,时而激狂如千军万马奔袭时的战鼓,又时而轻柔如山林乡野间潺潺流动的溪水。最后,满是山泉的叮咚之声,将硝烟弥漫的战乐掩住了。
“你到底.......有多少真心呢?”
她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裴清仍然紧闭着唇,也没有睁眼,更听不见永嘉说的话。
他只是躺在熟悉的人怀里,笼罩在时隔一月贪恋的、熟悉的捎着花香的气息里,下意识地做出那样熟悉的动作。
下意识地,想要握紧她的手。
只是这样被他轻轻地拉着手,永嘉眼中决堤的泪渐渐地止了。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产生了一种习惯,在他身边的时候,自己就会安心。自己是何等的依赖着他。
即便,她恨他。
她低头看他,似乎是想要深深地将这张脸记入脑海里,因为从今往后都见不到了。之后他会回姑苏,之后她会出去散心,最后回到京城独自一人过完这一生。
“等太医将你的伤治好了,你回姑苏吧,回医馆里当一个郎中也好,开开心心的,不要卷到官场里了。”
她轻轻地说着。
没有人回答她。
她垂下了头,在他冰凉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吻。
“我们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