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险象(2) 他这样,实在是太傻了。……(2/2)
她的声音颤抖得如秋风中树上刮着的最后一片残叶,她连声唤他:“裴清,裴清......”
他合了眼,没有人回答她。
裴清的身子变得很软,无力地倚在永嘉的身上。他常常不由分说地就抱她,永嘉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总能听到他坚强有力的心跳。可是,可是此时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手上,是一片鲜艳刺目的红。
眼前忽然一阵昏暗。
“殿下!”“裴大人!”
此刻,赵忠被亲卫擒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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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永嘉才醒过来。
睁开眼,这儿不是裴府,也不是东园行宫中的木樨山房。这里素净简朴,榻一侧的墙上书着一张“禅”字。月若正立在她的榻边垂泪,永嘉唤了她一声,侍女慌忙用衣袖擦了泪,上前急切地问她:“殿下,你还好吗?”
永嘉紧抿着唇摇了摇头,支撑着坐了起来,仍是颤着声道:“裴清呢?”
月若的泪止不住地决堤了,在榻前跪下道:“裴大人还未醒。”
贼人被擒获之后就被隆顺帝带走亲审。此事关系重大,牵连寒山寺中一众僧人及亲卫统领,一时人心皆乱,好在剩下的几个内阁大臣尚能应付得了局面,一时也算安排得宜。
裴大人和齐王殿下伤得太重,公主和齐王妃都昏了,不宜挪动到其他地方,就近在寒山寺的禅房之中安顿了下来,传了太医过来看。
齐王殿下那一箭伤在了右胸上,无性命之忧,只是疼得昏过去了。但是裴大人那一箭实在惊险,离心脉只有一寸,若再偏一些,裴大人便会当场丧命。如今虽留下了一条性命,可是那取箭之途亦是凶险万分,医者若稍有不慎,裴清亦会失血过多而死。
裴大人的禅房里染了血的水端出了一盆又一盆,惊心动魄的一个时辰过去了,箭终于取出,可是伤口太深了,血还是止不住。
月若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公主。
她家殿下是端淑皇后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殿下六岁时皇后娘娘失血过多难产而死,母女连心,永嘉公主自小就见不得血看不得这种场面,凡是被大一点的事儿惊着了,每每总要惊得昏过去。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能护着殿下的裴大人,可是现在连裴大人都不知保不保得住性命。
月若低下了头,眼泪还是如断线珠子一般地掉。
永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了口的,只听到自己木然说出了“带我去看他”这样一句话,心里好像顾不得伤心,顾不得惊惧,所有情绪都从她的身体之中抽离。
好像行尸走肉。
月若不敢拦她。
在裴清的禅房外,永嘉远远地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铁锈味甚至盖过了香火不绝的寺院中香蜡纸表焚烧的香气,眼前的所有景物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
出生时那样遥远的、不可追寻的记忆浮现上来,血的颜色,血的气味。
永嘉的嘴唇开始抖,月若怕她再昏过去,连忙上来搀着她,哀声道:“殿下,您看不得这种场面的......”
永嘉摇了摇头,紧咬着唇,不让它有分毫颤动的机会。她不怕,她不会昏的。
裴清躺在榻上,远远地看去竟如一张薄薄的秋叶,静静地躺在大地之上,没有声息,只余下秋日的寂寥。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苍白,连嘴唇都是白的,就好像覆在他伤口之上的白布那样。
几个太医在永嘉身边跪了地,稽首叩地不敢说任何话。
永嘉伸出手抚着裴清的眉眼,轻轻地唤了一声:“裴清。”
他没有答她。
“裴墨之?”
“裴大人。”
屋内静到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他的呼吸是那样的微弱,根本听不见。
“驸马。”
还是没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