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婚(5) 寸心万绪,咫尺千里。(2/2)
裴清道:“不是旁人说的那般突然恶疾,只是心病罢了。初入官场时心高气傲、一身清正,难免为旁人所指摘,一来二去心中不服,便生了些郁郁之气。”
永嘉轻笑道:“你倒是爽快,我先前是觉着奇怪,一个人从前染过大病如今却看不出什么。”
裴清望着她,勾了唇:“对你,我又何必掩饰。”
他灼灼的目光将永嘉烫了一下,她不自然地别过了头,裴清却仍不罢休地道:“看来娘子先前就对为夫很上心。”
永嘉没再理他的这些话,转了话头道:“南巡时会在苏州府驻跸几日,你有没有打算?”她指的是拜访裴老爷子一事。老爷子大婚时没来,但永嘉心里头念着礼数,想着无论如何总该拜见的。
裴清道:“难见到,他仍生着我的气,你还是不见他的好。”
永嘉道:“旁的父母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一朝好位列公卿,公爹倒是怪得很,偏不喜欢你走到这官场上头。”
裴清摩挲着手上泛了黄的医书,永嘉只知道他是裴家远房亲戚送来过继的,并不知他本是忠勤候家独子,只以为他那裴老爷子是想留着他学医而已。他言简意赅道:“他想得比我们通透。”
永嘉忽然想起来祁隐的志向,他也是想做个云游天下的医者,脸上的笑淡了下去,道:“其实还是这样好。”
裴清一时没说话,永嘉继续道:“从前教我医术的人也说过这样的话,天下万般功名利禄不如实实在在治病救人,一身清净,心里也清净。”
裴清的长睫颤了颤。
他和她说过这些话,没想到她还记得。
他记得那日是二月二龙擡头,永嘉起了兴致自己在长明宫里头做春饼。她边做着边叽叽喳喳地同他说话,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最后问到了他的志向上。他当初说的,是祁隐的志向,也是他裴清的志向。
若不是后来想留在她身边,或许,自己现在正在哪处行着医吧。
裴清敛了眸,淡淡道:“医者仁心,学医之人的志向大多如此。”
永嘉见着他没再说什么,便将两本医书放回了架上,咽下刚刚想要说的两句话。她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有过祁隐一人,还想问问他知不知道他和祁太医长得很像。现在想想,裴清定然是知道的,不过是不愿与她论这个人。
临走的时候,裴清问永嘉要不要将这两本书带走。她顿了一顿,道:“不用了。”她早在要嫁给萧承远之前就决意放下祁隐,只是在见到裴清之后觉得他实在和祁隐太像,往事才重又清晰起来。
如今尘埃落定,何必再念祁隐,何必将有关他的东西再带走。
裴清嗯了一声,临走的时候趁永嘉不注意,偷偷将书卷起来藏在广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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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家宴宴饮得迟,回到裴府时业已夜深。
永嘉洗漱罢,正欲将年年抱来逗一逗,想起来它已经被置到一侧的落芳院去了。在长明宫的时候她日日晚上要抱着它睡,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今早上才会那样贴着裴清,想起来脸上又是一烫。
永嘉欲出屋去落芳院看一看,出门时正好同裴清撞上。他赶忙替她揉了揉额头,蹙眉道:“很迟了,要去哪儿?”
永嘉如实说罢,裴清抚上她的肩头,仍是蹙着眉道:“夜里凉得很,穿得这么薄,受了凉怎么成?”说罢,就去屋里取了件斗篷替她披上,煞有介事地将斗篷上的丝带系得很紧,漏不进一点儿风来。
身上暖洋洋的,永嘉打了个哈欠擡脚便走,裴清却跟着她来了。永嘉走了几步之后转身疑惑地看着他,问:“你不是怕猫吗?”
裴清道:“我在院外等你。”
他当然不怕猫,当日他在长明宫中时就同年年玩得极好。年年当时还很小,正是精力旺盛活泼好动的年纪,日日都要飞扑到他身上,落得官袍一身的黑白猫毛。
正是因为太亲了,所以他才不能见它。
年年的性子高冷,除却长明宫里头常在的几个外,旁人来了都是要躲起来的。永嘉认不出他,年年却能认得出。若是它同他第一次见面就扑到他的怀里,这便是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永嘉同年年在屋里头玩了一会儿,想着外头还有个人在吹冷风,只一刻便就出来了。明明从这儿到主屋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她想不通裴清为什么要跟来。
夜色昏暗,裴清慵懒地倚在院墙上,远远地一直望着她。
永嘉总是不敢直视他。当年她和祁隐在一处的时候,祁隐也总躲避着不敢看她的目光,而今成了她不敢看裴清的目光。这种目光如此直白、不加掩饰,带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意味。
永嘉垂着头,走到裴清身侧轻声说了一句“走吧”,就自顾自地继续擡了步子。
忽然间手臂被裴清拉住,接着整个人天旋地转来了一阵。
裴清将她打横抱起,惹得永嘉惊呼了一声,慌不择路地揽上了他的脖颈。
永嘉的心飞快地跳着,惊讶道:“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