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让开!燕渠还做不了本宫……(2/2)
在营啸的苗头出现后,他迅速带着亲信控制了局面,很快又想到了长公主还在营中,生怕她这边出什么事,所以赶了过来。
赵明臻的眉心越蹙越紧,忽然问道:“其他营中,现在怎么样了?”
殷清泰一愣。
赵明臻继续道:“今日之前,本宫还想不明白,这乌尔霄磨磨蹭蹭地打了半年,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为什么还这样锲而不舍。”
殷清泰反应了过来:“怕只怕,他们把战线拉得这样长,为的就是今天炸营。”
大梁风俗,年关本就是所有人意志最松懈的时候,细作选在今夜开始呼号,偏偏乌尔霄又同时发动进攻……
他话音未落,外面又有军士奔了过来,急禀道:“殷参谋,同线军报,宁昌城及往南几城,同样遭到了乌尔霄的攻击,声势浩大。”
说话的功夫,营外的喧嚣声始终没停。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奔逃,间或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也有人在奋力呼喊,维持秩序。
只是失序要比维持秩序难太多,眼见这座大营也要显出乱象,殷清泰的脸色铁青,已经顾不上什么别的城池营地,正要出去,赵明臻却不合时宜地叫住了他。
她问他:“等等,你打算怎么做?”
不待殷清泰回答,她自顾自地就下了指示:“本宫和你一起去。”
殷清泰猛地睁大了眼。
赵明臻没留气口,继续道:“营啸一起,谁都没办法,你只能压制一时,乌尔霄又是故意把攻城的动静做得这么大的,恐慌会一直蔓延。”
更危险的话她没说——有燕渠在的大营,都快要引起哗变了,宁昌等城的营地又会是个什么情形?其他城池的驻军若乱了起来,动静再传回平会,两相应和,这边还能稳得住了吗?
“要压住营啸,就要解决恐慌。”赵明臻注视着拦在她面前的所有人,继续道:“恐慌因士卒畏惧自己被抛弃而起,只有本宫出面,才能告诉他们,营中响起的是谣言,他们不是弃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越乔等人便七嘴八舌地劝阻道:“不可长公主!外面实在是太乱了,您不能以身涉险!”
偏偏是今夜,偏偏是年三十——
天上连月亮都没有,有限的几颗星子根本照不亮这片荒寂的土地。稍微离火把远一些,连面前站着的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没人敢托大,说出了这座密不透风的军帐,还能在乱军之中保护得了长公主!
殷清泰却是在她的话里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们踏着的这片土地,平会、宁昌等十三城,本就是经过了北狄人的漫长统治,才将将被大梁收复的失土。
这位身份高贵的长公主说得没错,发生啸叫的根本原因,就是士卒害怕自己再度成为弃子。
营地里的情况没那么快传到前线,燕渠也不可能就带着大军回来主持局面——“调虎离山”同样是正中乌尔霄的下怀。
如今的情况,倒真的只有这位长公主最适合出面处理了。
她劳军在此,士卒们本就多有感念,她一出面,所谓“弃城而逃”的谎言自然不攻即破。
当朝长公主、北境的处置使都没走,还有谁敢先她一步弃城逃跑?
只是实在是太危险了,没出事还好,如果出了事……
殷清泰的背后浸出了一把冷汗。
他擡眼看向赵明臻,终究还是深吸一气,下定决心道:“好,长公主请随我来。”
中军帐外,燕渠留下的亲信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拦了上来:“殿下,殷参谋,这……大将军走前下了死命令,要我们一定……”
时间紧迫,赵明臻也顾不得许多了,她昂起下颌,强硬地上前道:“他虽让你们保护我,可也没叫你们违逆本宫的意思!让开!燕渠还做不了本宫的主!”
她虽有脾气,但甚少这样疾言厉色,便是更熟悉她的公主府侍卫也是蓦地一颤,迅速地低下头,连称不敢。
殷清泰知晓情况紧急,也不多耽搁,立即道:“既遵大将军之命,那就跟上!都给我保护长公主——”
————
漆黑如墨的夜空下,被火光拥簇着的一人一马,仿佛天际坠下的流星。
赵明臻骑上了她的白虹。
这一次,不是在逞小儿女的意气,也不是在争围场树梢上、先帝逗乐般挂上的缠头。
她挤尽肺腑里的每一丝空气,高声大喊:“长公主在此,谁敢弃城!”
夜风猎猎在吹,把她的声音送得很远、很远。
在她两翼,十数个侍从高举能找到的最亮的火把,齐声复述着她的话:
“长公主在此,岂敢弃城——”
“长公主在此,岂敢弃城——”
……
马蹄声过处,陷入混沌的兵士被声音所吸引,循着火光擡头望去——
果真是长公主!
有眼尖的已经能分辨出来了!
尖锐的啸叫尽头,渐有欢欣的声音传来。
“长公主他们还在——”
“天杀的,哪个狗娘养的骗的老子!谁说贵人们都弃城跑了,就剩咱还在这儿!”
“天呐!真是长公主,那天她还……”
赵明臻听见了这些声音,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听不出是谁在说话,也看不见是谁在看她,她只是夹紧马腹,继续朝前高声大喊:“别乱!都好好的,明日还请大家喝羊汤!”
风向渐渐有了变化,带着人在营中主持秩序的殷清泰大喜过望,迅速抓准时机,以火光扑朔的方向为准绳,一路向前梳理。
他本就是军中的参谋,对营地的情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霎时间便带着人,像篦子一样把纷乱的场面梳顺了。
情况稍好些后,他却也顾不上喘气,急急又叫了人来问:“长公主呢?现在她们到了哪里?”
手下答:“报告参谋,长公主他们没停,似乎是往宁昌那边继续去了。”
殷清泰发出一声怪叫,立刻吩咐道:“你、还有你、你,算了都去吧,速速跟上长公主!再去个人,把刚刚的事情都知会给大将军,快去!如有耽搁,军法处置!”
早在燕渠发迹之前,他就已经与他结识,如今既是他的手下,也勉强能算半个友人。
殷清泰非常清楚,长公主对这位来说有多重要;且不论她与燕渠的关系,凭她的身份,若有点什么闪失,宫里恐怕也是要发作的!
他稍想了想,最后自己也翻身上了马,把残余的事情交给了属下,就这么奔着城墙的方向,找燕渠去了。
——
风吹得赵明臻面门发紧,却叫她的意识愈加清醒。
喊得太大声,又灌了太多的冷风,她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已经发不出声音。
其他驻军的地方,情形果然要比燕渠直接掌管的平会要差。动乱的人群,几次都快掀翻她的马蹄,把她和护卫冲散。
不过她跑了这一通下来,情况还是有所好转。
她这一趟劳军的心思,其实没有很纯粹。
为了在行伍间刷刷脸,增加她的,每到一地,她都要在阵前、当着将士们的面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彰显一下长公主能实际带来的好处。
可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快了,快了,赵明臻心想。
人群中的声音就像潮水,第一波控制住了,很难再起风浪,再有细作叫喊,也会有人反驳说,长公主都没走。
现在该回去,看看殷清泰那边处理得如何,再让有经验的他带人过来,支援其他的城池……
赵明臻有些走神。
一旁的越乔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动神色地回眸一瞥,随即朝她靠了过来。
“长公主。”她下意识压低声音,却忘了自己的嗓子也叫哑了,发出了拉破风箱般的动静:“有人在跟踪我们。”
越乔说话的时候,其他侍卫似也有所察觉,渐次朝赵明臻靠拢,戒备着将她包裹在了中间。
赵明臻的脸已经被风吹木了,这会儿震惊的表情都扯不起来,看起来倒更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起色的架势。
她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偏头,用嘴型问越乔:“人多吗?”
越乔微微张唇,几乎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赵明臻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平静地调转马头,看了过去。
啊……
还真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好些人呀。
魁梧的身形,泛红的头发,还有比大梁人要青白一点的皮肤。
赵明臻把手揣到袖中,摸向了那把镶着红宝石的短刀。
还好,刀还在。
她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而面前这一群乌尔霄人,也吝于给她们更多的反应时间。
天边没有月亮,一排排刀刃反射着森寒的冷光。
乌尔霄的语言佶屈聱牙,不过待在北境这几年,赵明臻倒也抽空学了一点。
她能大概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此番炸营事败,回去一定会受罚,不如捉了大梁的长公主,刚好将功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