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舔了一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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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子上的东西很快凑齐,赵明臻着意再添了许多,与一折问候的信,赶在年前一起送了出去。
猜想总归只是猜想,她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快过年的时候,她亲自带着人和几车干货,去边城劳军。
前线的将士们得见长公主亲临,一时都很欣喜。
越往前、越危险,都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像燕渠这般身先士卒的主帅是很罕见的,便是聂家的那位大都督,也基本上是在后方调兵遣将,很少自己亲自去到前线。
至于长公主、天子胞姐,更是没人敢想,会在这里见到她。
听闻长公主的赏赐要来,燕渠率部出来迎接。
赵明臻骑在马背上,看着他,不自觉昂起了下巴。
不过在人前,两人还是很把持得住,除了偶尔撞上就会变得黏黏糊糊的眼神,几乎没什么异样。
燕渠身后,站着一个高瘦的青年男子,他倒像是察觉了什么,往赵明臻这儿多瞥几眼。
说完犒赏的话后,赵明臻就让手下的侍卫下去分拨赏赐了。人群渐次散开,燕渠把事情安排下去后,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参见长公主。”他抱拳一礼,旋即与她介绍身边的青年:“这是臣在军中的参谋、殷清泰。”
赵明臻擡眼,便见这青年男子款步上前,与她拱手道:“参见长公主。”
他生得偏瘦,长着一张聪明的面孔,整个人看起来很精干,年纪却不大。
赵明臻稍微有些意外。
早在京城时,她就在奏报里看到过此人的名字,但是“殷清泰”听起来像个老头子,没想到真人看着还蛮年轻。
不过,燕渠既会引荐,那怎么也算他的心腹了。赵明臻很快收拢思绪,摆起非常适宜的一个微笑,客套地打了声招呼,又礼节性地吹捧了他几句。
殷清泰连连摆手,忙称不敢,随即很识趣地看了燕渠一眼,又朝夫妇俩都拱了拱手,闪身便退下了。
闲杂人等一散开,赵明臻就开始朝燕渠抱怨:“真是受不了,还没进军营,我就闻到了你们男人的味道。”
不止人,还有马和其他一些牲畜的气味,聚在一起属实不太好闻。
燕渠笑笑,很自然地去把一旁她的白虹牵来,道:“还好是冬天。”
赵明臻顺着他的话想了一想,立马倒吸一口凉气:“你说得对,换个季节我绝对不会来了。”
“这个季节,长公主也不该来。这里离前线太近,乌尔霄又屡屡犯边。”
“我难道很想找死?”赵明臻扬眉:“局势这么紧张,我只会高高端起可没法建立威望。其他几路军中我也都去看了,不止来了你这儿。”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可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来见你的。”
北境的城池星罗棋布,其中平会和宁昌各踞东西,是要紧的关塞,眼前的平会城是燕渠亲自带人在这儿驻守,宁昌那边,则是聂听渊和聂家的人。
燕渠勾了勾唇,应道:“好,长公主绝不是专程来见我的。”
他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她先去其他地方,最后来他这里,是为了顺理成章地待几天。
只是他刻意放得柔软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更嘲讽了,赵明臻白他一眼,道:“你少来这套!”
燕渠脸上笑意更深,不过很快还是正色道:“这两年军中日子还算好过,即使长公主不亲临,军士们心里一样知道该感念谁。”
北境的土地贫瘠,又时常有战火烧燃,行伍间比贫家能吃得饱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赵明臻来后好了许多。
一则,自己的亲姐姐就在这儿,皇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太亏待这块地皮;
二则,收复失土后,赵明臻上折建言,为北境百姓申免五年的税款。
她的言辞恳切而中肯——按大梁律法,开垦荒地本就有免税的年头,而这十三城在北狄占据后几近荒废,其实就该以垦荒计。
私底下,她直接和赵景昂说得就比较直白了——
得地失人,早晚人地皆失。那十三城被北狄占去了二十余年,人都换了一代了,若想要百姓真的认同自己还是大梁的子民,就要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而北境的其他地方,因为前些年朝廷的管控力变弱,鞭长莫及,本也收不上多少税,反倒成了诸如聂家之类的豪强出去盘剥的幌子,最后都还要扣在了朝廷头上。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一起施恩。
话虽这么说,实际上偌大个北境,税款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赵景昂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以局势为重,下旨免了北境五年的税。
赵明臻知道燕渠是在夸自己,闻言尾巴也翘了起来。
不过她嘴上还是满不在乎地道:“不管你是不是哄我,我可都当真的听——也不枉本宫此番又和户部磨了许久的嘴皮。”
这一次从京城回来,除却皇帝的赏赐,她还带来了一笔不菲的军资。
不得不说,除却时常发作的疑心病,赵景昂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他继位这几年来,朝纲渐稳,府库虽然还不能说有多充盈,却也是和先帝时截然不同的景象。
赵明臻如今很是了解其中的艰辛。
万事说穿了就是一个钱,若没有这好东西铺路,她也没有办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张罗起朝廷的旗子,也正因如此,她也知道,赵景昂烧去了多少心血。
想到这儿,她的脸色又变得有些不安。
于家于国,她都是不希望自己的皇帝弟弟有事的。
太子如今才七八岁,只是晓事的年纪,而她这一趟回宫,和这小侄儿见面的时候也已经能感受到,他绝对不是一个颖慧的孩子。
她很快就收敛了神色。
宫廷里长大的,除却极个别稀有的蠢货,面上的功夫都做得很好。
燕渠没有注意到她一闪即逝的表情变化。
他带着她到中军转了转,又安排她和随从在后方下榻。
跟在一旁的亲兵瞥了眼自家主上的神色,在心底悄悄“嘶”了一声。
就这一会儿,他们这位燕将军嘴角的笑都没下来过,倒真像个开朗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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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赏赐虽是喜事,军中的气氛,总体还是紧张的。
燕渠对防务这一块抓得很紧,亲自走了几个地方之后的赵明臻更是能切身感受到。
她稍一坐定,便又传了平会城中的禁军头领、一个叫扈东的男人来。
关键的地方,总要有自己的人才放心。
不过朝中兵力有限,禁军拢共也就是几万人,能交到她手里带过来的,也才几千号。
戍边还是要靠北境的军民,她没打算靠着几千号禁军称王称霸,只把他们分成两部分,分别在安排在平会与宁昌。
听闻长公主要来,扈东早就准备好了,听到通传后很快就到。
魁梧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地朝她行礼,得她叫了起才擡头。
赵明臻捧着杯热茶暖手,听这扈东向自己汇报这段时间禁军的情况。
禁军内的情况,每隔一段时间都是要呈文书给她的。赵明臻提供了一会儿却开始皱眉。
“等等,上一旬你与本宫报来的,明明是听从燕将军的安排,去了城东布防,怎么现在又说是城西?”
扈东神色一僵:“我……”
有的事在笔墨中是有所隐晦的,一时不察,说来却忘了。
平日里的文书,长公主居然读得这么仔细?
瞧见他这副表情,赵明臻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这段时间的军报她都看过了,敌寇的骚扰大多集中在城西,换言之,在城西驻防更容易立功。
不同于北境这些闲时垦荒、战时扛枪的军队,禁军不能说个个都有头有脸,但能有品级的军官,起码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能叫他们心甘情愿来这边远之地的理由,只有建功立业这一条。
如果是长公主府的侍卫、像是投军了的越铮等人,胆敢这样做,她一定当即就冷下脸来,狠狠训斥一通。
但眼前这位到底是禁军,此刻虽然与她有从属关系,但是顶头上司还是皇帝,她也要倚重这些人,不能离心。
毕竟天高皇帝远,可不是谁一道旨意下来,这些人就都十成十地心向她。
赵明臻轻轻笑了一声,面容平静:“别紧张,扈统领。”
说着,她又扬声唤道:“来人,给扈统领重新添些茶水。说了这么久,口都要干了。”
她越是平静,扈东越是心里没底。
他揣度了一下,觉着长公主在意的应该是他的隐瞒,赶忙道:“是末将之过。当时……当时与燕将军的手下有一些小小的摩擦,后来有所调整,竟忘了与长公主再汇报一遍。”
赵明臻浅啜一口茶水,忽然问起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扈统领的年纪,应当已经娶亲了吧?”
扈东一愣,虽不知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是咧开嘴笑了一下道:“成亲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拙荆如今正在京城侍奉母亲。”
她又问:“那扈家的家事,是听你妻子的,还是你母亲的?”
扈东被她问得傻眼了,想回答又疑心有陷阱,嗫嚅了两声,竟是没答上来。
赵明臻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无论妻子还是母亲,只要扈家上上下下都明白,是谁在拿事就好。”
她把声音放得更慢了些:“……扈统领,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意思是,让他遵从主帅的命令?
扈东眉眼沉沉,粗着嗓子回答:“是,末将明白,谢长公主教诲。”
他这语气,显然没听进去多少,赵明臻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道:“在这儿吞风饮沙,谁不是为了立功?你们的心情本宫可以理解,也会再与燕将军知会。他是个公允的人,你心里也清楚,不会压制埋没你们。”
“但是——眼下正在打仗,战场上军令如山,谁是主帅,你们就得听谁的。有什么问题,事后可以正告本宫,该争的我会去给你们争,不许违背军令,否则,不必军法处置,本宫也断容不得。”
她并没有发脾气,说话的声音也不重,扈东的脸却蓦然烧红了起来。
他扑通一声就要跪下,不过赵明臻反应很快,立马一个眼神,示意一旁的侍从架起了他。
“没说重话呢,这是做什么?”赵明臻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看起来十分的好脾气:“驻防在此是辛苦事儿,本宫该感谢你们才是。来人,去取五十金来,送扈统领一起回去,好好犒劳一下禁军的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