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她主动亲亲,他居然还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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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钧浩回到大梁的营地中时,天已经黑了,绵延的雪也停了。
他顶着脑门上的灰印,又去了长公主的营帐。
和谈推进到今天,两方的情绪都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他直觉今日乌尔其罗的表现很不寻常,应该向赵明臻禀报。
帐中,赵明臻正在用晚饭。
她面前摆着一碗清粥,两个小菜,一点荤腥也不见。
碧瑛试探性地开口道:“殿下只用这些吗?先前的肉饼……”
赵明臻面无表情地道:“不必,下次也别问了。”
她现在听到“肉”字都想吐。
碧瑛以为她是体恤边关条件不好,要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也没再劝,去整理一旁衣桁上的衣物了。
这一趟来,赵明臻身边只带了她和碧桐两个丫鬟。
原本在府里,这两人你瞧我我看你,彼此都看不太惯。这会儿大事小情,没得底下的小丫头可使唤,都得她们亲自操持了,反倒别不起苗头,和睦了许多。
赵明臻食欲寥寥,一擡眼,看到了正在帐外踟蹰要不要进来的韦钧浩,索性搁了筷子,道:“韦大人怎来了?快请进。”
韦钧浩这才打起毡帘,走进帐中。
赵明臻免了他的礼,他言简意赅地说完今天的情况,又道:“那乌尔其罗,像是越来越等不及了。”
赵明臻勾唇一笑,道:“他该等不及了。”
她的话音刚落,毡门又被打了起来,有人从冷风里钻了进来。
是燕渠。
在他身后,两个亲兵也各提溜了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异族人进来。
燕渠干脆利落地单膝触地,朝赵明臻抱拳一礼,道:“启禀长公主,你要的人带来了。”
赵明臻擡手示意他起来,目光中满是欣赏——身板直就是不一样,行礼时都显得很好看。
她转过头,却是与韦钧浩道:“韦大人,这是本宫让燕将军,带人捉来的逃兵呢,你瞧瞧。”
韦钧浩讶然地看了过去,惊道:“从乌尔霄的守城中逃出来的?”
赵明臻微昂起下巴:“听闻韦大人也精通北狄语言,本也要传你过来,这会儿倒赶巧了。”
她拿起一只光饼,笑眯眯地一分两半后,起身递到了被押着的两个乌尔霄逃兵手上。
这两人早饿得双眼发绿,接过饼之后,几乎是双手一起往嘴里塞。
见状,赵明臻真有些担心他们把自己的手也给吞了。
俩人很快又看向了她——和她身后桌子上的其他饭食,赵明臻又拿起一张饼,却是递给了韦钧浩。
韦钧浩了然,接过饼,朝被押着的两个逃兵走过去,叽里咕噜地问起了什么。
赵明臻微微偏开头,不再看两个饿鬼吃东西的样子。
她的怜悯心,没有不合时宜到连对着来入侵的异族都能发作。
但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无法让她产生任何正面的感受。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神情有异,一旁身着铁甲的燕渠上前两步,站在了她与押着人的亲兵之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赵明臻挑了挑眉。
韦钧浩问得很快,不一会儿便道:“长公主,这俩人一个是北狄的,一个是乌尔霄的,是从城中挖了地道才逃出来。”
“据他们所说,城中粮仓都已经空了,能吃的不能吃的大都吃完了,他们想求个活路,才逃了出来。”
赵明臻道:“你再问问,像他们这样逃出来的,还有多少。”
韦钧浩应下,几句话后便答道:“底层想逃的不在少数,他们一列五十人,光饿死的都有三四个了。”
再次确认了这个答案之后,赵明臻心下了然,让燕渠把这俩逃兵带了下去,转身吩咐韦钧浩道:“这几日辛苦了,韦大人。下一次乌尔其罗再问起我的打算时,你就说……”
她稍作停顿:“就说,本宫已经坚持不住,已经打算同意与他们议和,但我不敢担责,于是发信向京城请示。”
韦钧浩不解其意,问道:“去信到京城,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十天。长公主这是……”
乌尔霄的耐心已经空竭,等不起十天了。等到他们的军队没了战斗力,就彻底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狗急都要跳墙,难道长公主以为,这样拖下去,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吗?他们只会在这关头,选择孤注一掷。
孤注一掷……
等等!
他这完全是大梁的视角!
韦钧浩的心弦遽然一颤——如果他是乌尔霄王子的话,一定以为火候够了,就差最后逼大梁一把,就能要挟“犹疑软弱”的赵明臻,许下他们想要的利益。
石火电光间,韦钧浩冷静了下来,他正色拱手道:“微臣……明白了。”
赵明臻擡起乌黑的眼眸,几句交代过后,亲自送了他出去。
韦钧浩没有想错。
她确实是这个目的。
她很清楚,北境此刻兵疲马乏,就是能打,为国祚计,最好也别再打了。
大梁很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而离开京城之前,赵景昂也给她透了底——
齐王在封地上蠢蠢欲动,似有私自开采铁矿之举。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北边若一直战乱,皇帝腾不出手去解决内部的争端。
但从和谈的第一日起,从乌尔霄带着甲兵意图压阵起,赵明臻便知道,他们不是抱着和谈的心来的。
和谈对他们来说,是暂缓大梁攻势的缓兵之计,是试探拉锯后好下手的筹码。
他们很清楚,他们想要的利益,大梁是不会给的,一直在为了打做准备。
他们想打,而她不想打。
但留给她的,却也不是只有妥协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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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萧瑟,两国的旌旗在猎猎作响的大风之中狂舞。
对峙已然摆上了台面,乌尔其罗擡起鹰隼般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对面长案后的大梁公主,道:“长公主殿下……当真不打算看一看,我们新草拟的这份契约吗?”
她微侧着脸,姝丽的面孔上不知是紧绷还是高傲,声音也似乎紧到有些发颤:
“本宫说了,你们若不交出那北狄的神子,我们无从谈起……”
她话音未落,便有侍从急匆匆地跑过来,附耳与她说了句什么。
乌尔其罗欣赏着她脸上骤现的惊色,竟是直接站起,大笑两声后道:“长公主听到什么,脸色都变了?”
说着,他从口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呼哨。
呼哨声炸开的瞬间,帐外蓦然传来一阵惊雷般的马蹄声。大梁使团的眼神骤然也变了,纷纷起身,护卫们亦是戒备拔刀。
而一片乱局之中,乌尔其罗竟是堂而皇之地上前两步,用着不甚熟练的中原话,一字一顿地道:“让我来替长公主告诉大家吧——本该作为困兽的乌尔霄五万大军,如今,已经彻底发动,突破防线了。”
他一步一步朝赵明臻走了过来,奇怪的腔调,衬得他的声音愈发低沉:“长公主身边那位燕将军,今日怎么也不在了?哦……昨夜起接连溃败、前线吃紧,想必是无心再护卫公主殿下,去阵前指挥了吧?”
“战局难料,让我猜猜,公主殿下该如何应对呢……”
眼见他越走越近,赵明臻身边的护卫俱是昂起剑锋,直至向他。
一直显得过分沉默的赵明臻,却突然用两指夹住了离得最近的那支剑尖,轻轻往下压了一压。
她擡起眼眸,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虽然说,是其罗王子先行发动攻击、撕毁和谈,可我们大梁是礼仪之邦,又怎能用剑直指人家的面门?”
乌尔其罗只觉她是在故弄玄虚、强撑体面,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才道:“长公主既然如此想要继续和谈,那我们,也不是不能聊。”
他拈过下属递上的那纸合约,伸到了赵明臻眼前。
赵明臻还真接过来了。
一时间,场内落针可闻,只剩她逐句去读那乌尔霄拟定的条约的声音。
“……平会城以北,划归四城与北狄……”
“兹以癸卯年春分为界,暂定以平会城,为通商贸易之邑,由乌尔霄汗国,协北狄王室会理……”
听着耳畔传来大梁使臣惶恐的、连称不可的声音,乌尔其罗的嘴角好心情地翘了起来。
他仿佛循循善诱一般,朝赵明臻道:“其实并非不能接受对吗,长公主?本就是边境蛮荒之地,只是四城而已,又兼收复日短,人烟稀少……总比真的打输了仗,连其他地方也丢了要好。”
见她眼神闪烁,似有犹疑,乌尔其罗继续道:“不过一个万俟浚而已,等长公主签下,就当我送予你交差好了。”
赵明臻终于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当真?”
乌尔其罗诚恳地看着她,道:“自然。”
自然当不得真。
签下之后,给与不给,难道还由得了她?
赵明臻收敛的唇边的笑意,迎着乌尔其罗期待的眼神,缓缓擡起眼帘,露出了眼底狡黠的颜色。
“只可惜,本宫还有别的选择。”
刺啦几声,她白玉似的指尖用力,顷刻间,落满了荒唐字迹的脆弱纸张,倏而就被撕碎了。
雪花般的纸片毫不客气地扬起,乌尔其罗瞳孔骤缩。
就在他勃然大怒之前,帐外本就嘈杂的声音里,传来几声乌尔霄话的惊声尖叫——
“不好了!前线的士卒……连督战队的都哗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