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他真的是想见她想疯了(2/2)
当然,松气只是暂时的,接踵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问题,像是大梁这边使臣的人选,议和要谈什么条件议到什么程度……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有关使臣人选,是北境军中都议论纷纷的话题。
毕竟,这种战后的和谈,谈得好能摘桃子,如若谈得不好甚至是谈崩掉的话,也是要遭人唾骂的。
连聂修远那边都来旁敲侧击地问过燕渠几次,而燕渠一概回答:不知。
皇帝在这件事上,卖了个关子,他确实不知。
燕渠对此事也并不热衷。
战事只是暂歇,戒备仍未解除,数不清的伤兵也亟待安置,他抽不开身去想太多诸如政局之类的东西。
但他偶尔还是会想起赵明臻来,偶尔……也会翻出之前的书信,再读一读。
月末,北境下起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驿站也终于来报,言道朝廷派来的与乌尔霄议和使团就要到了。
代表了皇帝与大梁的使臣来到,北境但凡有点头脸的人物,自然都得到场亲迎。
燕渠暂搁下手中的事务,随驿卒去了。
到了这时,他倒是开始思忖起这位使臣的人选是谁。
算起来,宗室中与皇帝亲厚,又有威望有名声的人,其实是最合适不过了,像是昌平侯。
但是如今他已经在前线督战,很多事情必须皇帝当面交代,不可能付诸笔端,只能是从京中派。
那会是某位文臣?比如说徐尚书,又或者蔺丞相?倒也不是不行,但身负要职的高官,专门为了这件事跑一趟……而且这两位都是有些年纪了,一把老骨头就算颠散了架,也不会到得这么快。
脑海中有一个影影绰绰的名字呼之欲出,燕渠却无法相信这个答案,眉梢渐渐皱起。
……他真的是想见她想疯了,居然在猜,那个使臣会不会是她。
天子胞姐、先帝亲赐的定国公主——身份是再合适不过的,但她素来娇气,能坐轿都不走路,怎么可能愿意担负这样的职责,颠簸至北境这苦寒之地?
冷风中,燕渠轻轻呼出一口白汽,随即在驿卒的带领下,赶赴了桓阳府城郭外最大的驿馆。
厅内已经来了不少人了,聂家父子也到了。
见燕渠眉目疏朗、神情冷凝,聂修远竟上前朝他笑道:“燕将军姗姗来迟,看来是与陛下亲厚极了,对使团人选了如指掌,所以才并不着急。”
燕渠礼节性地勾了勾唇,敷衍道:“都督说笑了。”
早先是外敌当前,这战事一停,聂家的小动作又开始了。他没兴趣与这人多说什么。
聂修远回头,与儿子聂听渊又低声说了几句话。看他们的样子,倒是十分关切使团一行。
倒也不能不关心,使团一行无异于皇帝派来的新势力,关乎届时局势又会倾向哪边。
不大不小的前厅内响着低低的议论声,就在此时,前往迎接的驿卒来报。
“使团到了!陛下派来的使团到了——诸位大人,请随我一起出去迎接。”
众人纷纷转身,只是都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先行擡步。
燕渠擡起步子,正要往前,聂修远却先一步拔足,走到他身前,伸手示意道:“请吧——燕将军。”
燕渠眉梢微挑,道:“聂都督,请。”
天边依旧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驿馆前的路明明已经扫过了,这会儿又落了白,被众人踩出一串脚印。
马蹄声渐渐传来,燕渠的视线和众人一道,落在了白色的尽处。
“也不知会是哪位?”
“是啊,皇帝这关子卖得可真死……”
……
还有人笑:“莫不是他那才封的三岁小太子?”
闲话已然飘不进燕渠的耳朵。
茫茫大雪遮蔽视线,他却看得真切——排头那持节之人,分明骑着一匹白马!
使团一行在漫天的雪色中逐渐走近,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天地间,唯余鹅毛般的大雪,轻轻飘落的声音。
直到有人看清了白马上持节使臣的面孔,认出了她是谁,倒吸一口凉气后惊呼道:“长公主!”
谁也没有想到,此次被皇帝委以重任、奔袭而来的,居然是这位长公主殿下。
聂修远的神情亦是有一瞬愕然。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还回头看了一眼燕渠。
从看到白虹起,燕渠就已经认出了是赵明臻,这会儿,他瞳孔中的颤动已然退去,只怔在原地。
然而他心跳几何,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聂修远看在眼里,读出的却是另一种意味。他垂眼掩下眼底的阴翳,随即收敛神色,第一个高声拜道:“桓阳府聂修远,参见长公主殿下!”
赵明臻拥着厚重的白狐裘,脸上施了脂粉,整个人像是被堆在雪里。
见在场众臣皆朝她行大礼,她也没有下马,在马背上坐得稳稳的。
——她手持代表皇帝的符节,这天下谁的拜礼她都受得。
马背上的女声不怒自威:“起来吧,诸位大人。虚礼只此一次便够了。”
长公主虽这么说,其他人却连称不敢,起身后依旧拱手低头。
赵明臻倨傲地擡起了下巴,没有再说什么。
燕渠不是第一次见她撑起长公主气度时的模样,此刻并不讶然。
她生来就浸染在天家滔天的权势里,正色起来,又怎会懦弱局促?
赵明臻似乎朝他所在的方向擡了擡唇角,又似乎根本没看他,很快便翻身下马,在众人簇拥之下,走进了驿馆。
燕渠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从京中收到乌尔霄求和的消息,到今日她抵达,不过半月有余。算上布置使团的时间,估计是连夜奔袭,未有一日好歇。
……也难怪穿着这样厚的斗篷,看着,都比别时瘦了许多。
——
为迎使团,聂家在府城做了东。
这样的酬酢必不可少,毕竟紧接着,就要商议与乌尔霄和谈的事宜,使团的人总得和北境这边的互相认认脸、熟悉一下彼此的行事作风。
赵明臻自然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使团的其他几位大人,也紧随其后。
燕渠同样免不了在场,但是他不是长袖善舞之辈,虽然位高权重,在这种场合里依旧存在感不高。
他保持着素日一贯的平静与沉默,只盯着上首赵明臻的身影,多喝了两杯水酒。
——
晚间,燕渠没有回到城中自己的那座宅子,而是照旧回了中军帐中。
今日去驿馆耽搁了时间,还有些琐碎军务没有处理。
不是什么很难处置的事情,他却频频走神,视线几度追逐着飘摇的烛影,找不到一个落点。
她那边……应该已经是在驿馆下榻了。
这会儿去找她,是不是不太合适?
燕渠一面思忖,一面屈起指尖,在桌面上不自觉地叩击着。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要不还是今晚吧?
去碰碰运气,也许她还没睡。就是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心情拨冗见他。
正想着,烛影忽然一晃,一股冷风钻了进来,他蓦然站起,却见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此刻正堂而皇之地推开毡门,走了进来。
燕渠怔了怔,一时都有些反应不及。
这几乎像是他幻想的场景了。
寂夜悄悄,无数个挑灯未眠的时分,一擡眼,仿佛都能看到烛光里,晕出她的轮廓。
他回过神来,声音微哑:“长公主……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