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突破西域二(2/2)
“不过眼下战事吃紧,五百匹马。。。”
江宏业暗暗松了口气,谭威的算计果然没错,琪琪格这枚棋子,没有拿住合布勒,但是作为服软的借口,十分的顺手。
两人扯皮了一阵,算是探视出合布勒的现状。
当晚他在亲兵护卫下返回营帐,明早他就要启程回沙城复命,而合布勒此刻的承诺,怕是两方谁也没当真。
与此同时,合布勒的大帐内,将领们围坐在篝火旁争论不休。
“与朵儿赤部鏖战半月,兄弟们连马都快站不稳了!”
年轻将领巴图尔捶着桌子。
“此时与谭威翻脸,岂不是自寻死路?”
老将赫术捻着花白的胡须,往火里添了块牛粪:
“不如先应付过去,波斯商人迪拉与我部交好,让他出面卖几百匹马,就说战马损耗严重。。。”
他的话被合布勒的笑声打断。
“好个缓兵之计!”
合布勒拍着赫术的肩膀,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不过那江宏业不能放虎归山。”
他盯着营帐外的月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办法让他留在这。。。做客,待我腾出手来。。。”
。。。
寒风卷起帐帘,几片雪花飘落在炭盆里,发出细微的爆裂声。江宏业躺在临时安排的帐篷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梦忆着自己的过往。
当初江宏业攥着调令踏入沙城那日,城楼上圭圣军的五色大旗正猎猎作响。他望着校场中列阵操练的士兵,青铜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心底却暗自不屑。
静海突袭、巨鹿守城、沙城固防,这些所谓的战报在他看来不过是夸大其词。在这位饱读兵书的进士眼中,大明军队什么样,他岂不知。
这几年蒙古诸部协助满清在大同、燕山大破明军的战绩,稍作推敲便瞒不住这个所谓的清醒者,对朝廷失望而躺平的江宏业对此无感。
然而作为后勤亲历者,当晨曦染红淳水河畔时,江宏业的认知被彻底颠覆。圭圣军的阵型如精密的齿轮,盾牌手组成的铜墙铁壁挡住了蒙古骑兵的第一波冲锋,弩箭破空声与战马嘶鸣交织成惨烈的乐章。
更令他震惊的是,每当有士兵倒下,背着药箱的军医便冒着箭雨冲上前,军规要求伤员必须在三炷香内得到救治。
作为战后征调的后勤州员,大战后清点证明,圭圣军竟以少胜多。江宏业当时踩着泥泞的战场,看着军医们有条不紊地为伤兵清创缝合。
一个濒死的士兵被抬上担架时,抓住他的衣袖:
“大人,我还能再战。。。”
那眼中燃烧的斗志,与他在其他军队中见过的绝望截然不同。之后这位创造了当年六连贬的大明进士,怀着寻找真相的目的,以滞留官待补的身份留在了沙城,直到谭威让他玩把大的。
出使兰州的征途,更让江宏业见识到这支军队的可怕之处。亲卫队长陈九每日都会展开一卷地图,上面详细标注着山脉走向、水源位置,甚至连某个村落的牲畜数量都有记录。
“都督说,打仗不仅靠刀枪,更要靠脑子。”
陈九用匕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
“这是三日前发现的蒙古暗哨,比我们预估的位置偏了三里。”
某个暴雪的夜晚,队伍被困在山谷中,江宏业焦虑地望着天地一片茫白,却见亲卫们不慌不忙地取出油纸包裹的地图。
“大人请看。”
一名年轻士兵展开地图,雪在纸上晕开却不影响字迹。
“此处有座废弃的石桥,可绕行十里。”
他们踩着没腿的雪路,竟真的找到了那条隐秘通道,那一刻江宏业忽然明白,谭威的军队为何能在复杂环境中如鱼得水。
夜色将蒙古军营的牛皮帐篷染成漆黑时,回忆往事的江宏业终于沉沉睡去,奔波多日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
。。。
过了好久好久,隐约听得帐外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大人!出事了!”
亲卫陈七撞开帐门,腰间佩刀还在滴血。
“蒙古人砍了咱们的马!”
江宏业猛地坐起,太阳穴突突直跳,掀开帐帘的刹那,寒风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营地西北角,两名亲卫正挥舞长刀砍断缰绳,受惊的战马嘶鸣着四散奔逃。
“保护大人!”
陈七扯住他的胳膊,往侧门方向疾奔,身后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数十名蒙古骑兵举着弯刀追来,火把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此时合布勒正用匕首割着烤羊腿,油脂滴落在篝火中发出噼啪声响。
“大汗!有人和明军打起来了!”
传令兵撞开帐门,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神色,合布勒的匕首当啷掉在铜盘里,溅起的肉汁烫红了手背也浑然不觉。
他抄起披风冲出门外,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
当合布勒赶到现场时,血腥气几乎让人窒息,二十二名圭圣军军士背靠背结成圆阵,染血的长枪如荆棘般向外刺出。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蒙古人的皮袍与明军的铁甲混在一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住手!都给我住手!”
合布勒挥舞马鞭冲入战团,却见一名明军士兵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他的腹部插着半截断矛,肠子正顺着指缝流出来。
混战终于平息时,圆阵中仅剩下五名浑身浴血的圭圣军。其中一人的右臂不自然地垂着,却仍死死攥着染血的军旗。
“说!怎么回事?”
合布勒揪住一名蒙古百夫长的衣领,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百夫长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声音带着哭腔:
“是巴图!他认出了明军里的一个人。。。”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蒙古警戒队中的巴图,曾亲眼看着兄长在淳水之战中被圭圣军的弩箭射穿咽喉。
当他今日看到值勤的明军军士时,认出了那个弩手,那些压抑许久的仇恨瞬间决堤。
一句带着脏字的蒙语辱骂,像火星掉进了火药桶,双方几乎同时拔刀相向。巴图的弯刀划破明军的喉咙时,周围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合布勒盯着满地狼藉,只觉天旋地转,兰州蒙古本就在与朵儿赤部的战事中疲于奔命,此刻又与谭威的军队发生冲突。
他想起江宏业带来的信件,想起琪琪格还在沙城,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上后颈。
“把巴图给我抓来!”
他的怒吼在营地回荡,却无人应答,那个闯下大祸的士兵,早已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死。
夜风卷起地上的血迹,合布勒望着远处熄灭的火把,他想起谭威信中那句“勿谓言之不预也”,如今自己这是在玩火。
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首领,此刻像个犯错的孩子,心中充满了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