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血色河谷(1/2)
临时医帐内,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铅块。
浓烈的血腥气混杂着刺鼻的“消毒水”气息,几乎令人窒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柳如思那双稳定得可怕的手上。
康王褚时琨赤裸的上身已被消毒水反复擦拭,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那支粗粝的狼牙箭,深深没入左胸骨旁近心处,尾羽微微颤动,每一次微不可察的起伏都有一股暗红色的血沫随之溢出!
柳如思屏住呼吸,用特制的手术剪小心地分离着箭杆周围被撕裂的肌肉和筋膜组织。她的动作精准而迅捷,每一剪下去,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鬓角滑落,夏莲立刻用干净的棉布轻轻蘸去。
李春甫守在一旁,瘦削而触觉敏锐的手指从未离开过康王另一只手腕寸关尺的位置。他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全副心神都沉入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脉息之中。
每当柳如思的动作引起脉象一丝异常波动,他便立刻出声,并以自身医术竭力稳住康王的体征:“气逆,膻中穴,毫针浅刺!”他身后的赵老大夫应声而动,手中银针如电光般刺入相应穴位,同时将一片老山参薄片压在康王舌下。
柳如思的声音带着一种手术台上特有的、剥离了情绪的冷静:“创口深,出血异常活跃,小心深层血管!准备止血钳!羊肠线!”
冬雪立刻将浸泡在消毒水中的羊肠线针递上。柳如思接过,深吸一口气,手术刀沿着箭杆一侧极其小心地扩大创口,更深地探入。
鲜血瞬间加速涌出,颜色暗红!又被她迅速用吸满消毒水的棉团死死压住!她以指尖探入扩大的创口深处,在黏稠温热的血肉中,凭着触感和对胸壁解剖的深刻记忆,去寻找那搏动性出血的源头!
时间在无声的紧张操作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在令人心悸的几息之后,她低喝一声:“就是这里!钳住!准备拔箭!”
话音未落,李春甫心领神会,三根银针瞬间刺入康王心口周围大穴!几乎在同一刹那,柳如思手腕猛地发力,带着倒钩的箭簇伴随着一股更加汹涌的暗红血泉,从创口深处喷涌而出!
柳如思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汹涌的血泉明确无误地告诉她:深层的血管破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的求生意志!
她不顾一切地将手指连同棉团狠狠压向血涌的方向,同时厉声嘶喊:“止血钳!快!”
夏莲眼疾手快,立刻将一把张开的止血钳塞入柳如思满是鲜血的手中。
而一旁李春甫的额头瞬间沁满了黄豆大的汗珠,他指尖下的脉搏在箭簇离体、血泉喷涌的瞬间骤然狂跳几下,随即断崖式跌落,几乎彻底消失!他猛地低吼,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变调:“参汤!快!金针渡厄!吊住这口气!”
赵老大夫手抖着将早已准备好的浓稠参汤强行灌入康王口中,李春甫双手齐出,数枚金针带着细微的嗡鸣,精准刺入心脉要穴。
他那枯瘦的手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以一种玄奥的韵律在金针尾端急速捻动,仿佛在与无形的死神角力,强行挽留那即将彻底消散的生命之火。
柳如思在模糊的血肉和涌出的血液中艰难摸索着,止血钳几次尝试都滑脱开!她急得双眼赤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它!夹住它!终于,指尖触碰到一处剧烈搏动、血液喷薄的断端!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和技巧,将止血钳的尖端狠狠探入,猛地一夹!
那汹涌的暗红血泉,肉眼可见地减弱了!
成了!虽然只是暂时!一股微弱的、近乎虚脱的信心瞬间支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柳如思另一只手无比坚定地接过冬雪递来的已穿好的羊肠线!
她的双手被巨大的求生欲和责任感驱动着,灵巧而疯狂地翻飞,在极其困难的视野和操作条件下,用最原始也是最可能的方式——结扎——将那要命的血管断端死死绑住!
帐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针线穿过皮肉的细微摩擦声,以及李春甫捻动金针时发出的低沉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炷香,或许是一生那么漫长,李春甫紧绷到极致的面容终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丝,声音带着一种耗尽元气的沙哑和不敢置信的疲惫:“脉……微续……一丝。险关……暂……过?”
而此时,柳如思也顺利完成了血管结扎!看着那依旧狰狞但至少不再有致命血泉涌出的伤口,她紧绷到极限的身体晃了晃,又强打精神稳住!
成功了?至少……暂时,这条命,从阎王的手指缝里……抢回来了?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虚脱感瞬间将柳如思淹没。只是,她还不能放松,还有收尾工作要完成,还有许多生命等待着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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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医营五六里之遥,喧嚣的河谷战场。
河谷地,已彻底化作沸腾的熔炉。
褚时钰屹立在临时垒起的高坡之上,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容冷峻如万载玄冰,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燃烧着掌控一切的、近乎冷酷的火焰。
他手中令旗每一次精准而果决的挥落,都如同拨动棋盘的妙手,指向战场的关键节点。复杂的旗语通过训练有素的旗牌官,迅速转化为响彻战场的号角与鼓点节奏,将军令清晰地传递到各部主将耳中。
“令旗:赤方旗前指!鲁达庆部左翼重步,拒马阵死守!顶住女真披甲骑!”褚时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岳般的威压。代表左翼的赤色方旗向前急点,同时代表“坚守”的三角旗号升起,战鼓随之敲出沉重而稳定的节拍。
河谷左侧,面对女真披甲骑兵排山倒海般的冲击,鲁达庆部的重步兵方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厚实的盾牌层层叠叠,构成一道钢铁壁垒,长矛如密集的荆棘林般从缝隙中探出。
沉重的马蹄踏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长矛折断,盾牌凹陷,鲜血飞溅。那些剽悍的女真披甲武士,人马虽非具装重铠,但其精锐身披厚实的铁甲或坚韧的复合甲胄,冲击力依然恐怖。
阵线在巨大的伤亡下剧烈摇晃,却凭借严密的组织和高昂的士气,硬生生没有崩溃!
“令旗:黄圆旗右指!中军强弩营,三段连射!覆盖鞑靼轻骑右翼!”褚时钰的指令没有丝毫停顿,目光如鹰隼扫过战场。黄色圆旗指向右前方,代表“弓弩覆盖”的交叉箭矢旗号同时打出。
“嗡——!”弓弦震响如连绵不绝的闷雷,密集的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黑色的死亡之云,狠狠泼洒向试图从侧翼包抄的鞑靼轻骑群。箭雨落下,人仰马翻!冲锋的势头瞬间被遏制,鞑靼轻骑陷入混乱,阵型瓦解。
突然,褚时钰锐利的目光锁定了战场右翼!那里,有一道炽烈的刀光在敌阵中疯狂闪耀,但其位置已过于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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